出租车驶过昭明路。
在下一个路口拐弯,开了不到两分钟,就见到一个中年女人站在路边。
她一手拿着手机,手上穿着白色大衣,短发正是电话里和沈母叙述的样子。
沈父,沈母带着孩子下了车,那女人笑着点点头,也不说话,迅速把他们带到自己的雷克萨斯上。
〃你们放心啊,没有人跟着我的,绝对安全〃
女人发动汽车,从后视镜温和地看向后排的祖孙三人,跟他们解释,
〃曾老太太跟我妈是牌友,她对我一直非常关照,今天晚上,她先是给我打电话,让我安排一处房子,然后把你们电话号码留给了我。
本来说是这两天要的,没想到没过多久,她突然发个信息,说今晚就要让我务必马上安排,安排好就给你们打电话。
我呢,刚好呢,晚上有点儿事儿,我女儿谈了个男朋友,晚上啊,我们一起在外面吃饭的,那接到老太太的信息呢,我马上就赶了过来,幸好还算及时〃
她的车开得快而稳,不一会儿就到了目的地小区。
〃那、到了,我的先在群里啊,给老太太回个信儿,她一准儿等着呢〃
祖孙三人下了车,沈父沈母一看小区门楼,惊得下巴都差点掉了。
〃昭明路,多少号呢?〃
南一川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曾老太太,他的心无声地往上提,这是决定成败的时刻了。
老太太双手紧张地搅着,他的手机也摆在茶几上,老年人大概是不会设置微信,那些养生的,打牌的微信群里不断有新信息出现。
老年人发的信息都是各种表情,微信抱抱图片,无聊又无趣。
〃昭明路几号是小区还是酒店?〃
南一川再次催促,
〃昭明路上建行大厦对面那片老房子中有个小巷子〃
曾老太太仿佛才想起来,眉头舒展了一些,声音也清冷了。
〃从巷子里进去,有个很小的杂货店,可能只有十个平方不到,做了店面,上面还架起来做了卧室,卖的都是一些不入流的东西,烟呐,毛巾呐,辣条啊,泡泡糖啊〃
南一川凝神听着,
〃哪个老板姓魏?对,姓魏,今年应该有七十多岁了。
他年轻的时候很风光的,20岁就在永宁最大的百货公司有好几家店铺,卖貂皮大衣,卖黄金玉器,还倒腾过古董,可有钱了。
当年进口的奔驰全国才几辆,他就有一辆〃
南一川认真地听着。
后来他彻底潦倒了,店铺卖掉了,车卖掉了,房子也卖掉了,穷到一无所有,老婆,儿子女儿全都弃他而去。
他现在是一个人住在昭明路上,无亲无故,收入低微,逢年过节的永远都是一个人〃
这跟他到底有什么关系?南一川在人这上了年纪的废话可真多呀。
〃你知道他为什么搞成现在这样吗?〃
他怎么知道?南一川强压怒火,继续忍着。
曾老太太又端起了茶杯,又跟先前一样,用杯盖轻轻地刮着茶汤表面。
瓷器清脆的碰击声混着客厅稳重的落地,就是大钟的钟摆声,一下一下的轻敲着南一川的耳膜。
〃因为他呀,发迹之后就忘了初心,他抛妻弃子,追求自己所谓的爱情〃
老太太小啜一口茶,语气始终平和。
南一川的脸色变了,这话分明是在讥讽他呀。
不过曾老太太仍旧一脸老糊涂,她絮絮叨叨,
〃这老魏曾经说过,他人生最重要的关卡是孙子五岁那年,他才50出头。
跟儿子呀,经常吵架,跟老婆就不用说了,结果这五岁的孙子把他给教育了。
有一天,他和他情人,那一帮子狐朋狗友在酒店吃饭,孙子看到爷爷了,直接过去对他说,爷爷,你再这样,以后我们所有人都不爱你了,没有爱你就没有家了〃
南一川眯缝双眼,咬牙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忍,
〃这是他一生最后悔的瞬间,如果那天回去就好了,家里人会原谅他的,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人呐,跟儿子,女儿可以吵架,但孙子的话一定要听〃
曾老太太笑笑,拉家常一般,她复又抬眼看着南一川,
〃南总,我年纪大了,如你所说,我一直把贺涛当作我的孙子,就算我儿子知道了,骂我怨我,我也得帮着孙子,毕竟在我这昏花老眼中,孙子是最诚实,最干净的〃
南一川忽地站了起来,他终于知道,自己对面这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婆简直就是个老狐狸啊。
他先是借着所谓的老魏的故事把他骂了一通,又反复以自己老糊涂为由保住曾文山,明天曾文山可以骂她再演一场戏,还不忘记以老眼昏花为借口骂他南一川不干净不实诚。
所有的话,南一川居然连反驳的缝隙都找不到,而他竟然在这里白白浪费了一个晚上。
南一川牙根咬紧,死死地箍住自己翻腾到时间的愤怒,拿起手机转身就要走。
他再也不想多看这老狐狸一眼了。
临出门,保姆却递了个袋子过来,曾老太太坐在沙发上,笑着开口,
〃南先生,我看你很欣赏我这菊花茶,这杭白菊的味道真心不错,清香甘甜,而且清火去热。
你们做生意的人性子急,可以喝点儿,这点儿你带回去尝尝〃
南一川捏紧的拳头青筋暴突,他啪地拽开大门,愤愤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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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