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式收尾,已经将近黄昏了,天边晚霞灿烂,红的灼人。
司矜越欣赏了一会儿天色后,手腕一转,剑就收回了自己的剑鞘内。
他轻车熟路的走到石椅上,如今水温正好,喝着很是可口。
司矜越拿起了还在温火上细细温着的灵山茶,汩汩的水倒入了青玉杯子里。
茶香四溢,沁人心脾。
司矜越满意的举起了杯子,想要细细品鉴时,头上忽然传来了轻柔的风。
司矜越一愣,火红的枫叶飘飘柔柔地落在了他的茶杯里。
秋天了。
司矜越看着那片浸上茶水的枫叶,圆如玉珠的水滴在枫叶上点缀着,司矜越轻轻的将茶杯放在桌子上,看向后山。
时堪眠已经闭关两年之久了,再次出关,就要成为修真界唯一的大乘期大能了。
那就……离飞升不远了。
时堪眠会飞升,是修真界所有人都一致认为的事实。
“大师兄!快给我倒一杯水!”周潋绥从前方疾跑过来道。
司矜越满腹的愁绪都被周潋绥打破,他压下心里的不舍,倒了一杯茶。
周潋绥向来是不懂什么品茶的,他喝茶纯纯就是为了解渴,他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渴解了,压了这么多天的小心思也冒头了。
周潋绥撑着下巴,也看向了后山,看了好一会儿后,悠悠的叹了一口气,“大师兄,你说咱们能飞升吗?”
司矜越也望向的那座一直都雾霭霭的山,语气没什么起伏,却格外的坚定,“能。”
周潋绥很少听司矜越这样说话,闻言看了他一眼,又把头转了回去,“大师兄,你想飞升吗?”
司矜越道:“当然想,踏上这条路的人都想飞升吧,没有谁是不想飞升的,只不过成功的可能性很小罢了。”
周潋绥猛的站了起来,眼里神采非凡,“师兄,你我如今已是元婴期,我们一定会飞升的!”
司矜越看着眼前意气风发的少年,浅浅一笑,他向来都是这种温和清隽模样,眼睛里却是和周潋绥一样的傲气,“对,我们一定会飞升的。”
“师兄,我们去练剑吧!”
雁无涯上,司矜越和周潋绥你来我往的过招,两柄剑尖相触,迸出一簇红光。
后山突然发出了震天的声响。
时堪眠出关了。
大乘期的威压根本无人能抵,司矜越和周潋绥抵挡不住,狼狈的跪倒在地,眼神却明亮的很 。
他们看着那道白影御剑飞出,身上的压力瞬间消失,他们站起来跌跌撞撞的朝那道白影过去。
一处冰凉落在了司矜越的眉心,司矜越没有在意。
又是一处冰凉。
司矜越皱眉,摸了一把眉心,神色愕然,怔愣的看向天空。
下雪了。
时堪眠出关之后,率先见到的人并不是自己的两个徒弟,而是渫暮即。
渫暮即站在旁边,“师兄……”
他的话无需问出口,因为大乘期的威压不容忽视。
他快要失去时堪眠了。
渫暮即想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可这个认知却让他扯不出一丝笑容。
他看着时堪眠只要是对着他,永远都没有起一丝波澜的脸。
心里甜蜜怨恨交杂。
他的师兄怎么能这样呢?
他的师兄永远都是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他从来都不了解,也不屑于了解自己的心思。
他不知道自己已经想他想的快要发了狂。
他只是那样高高在上的站在那里,睥睨一切 。
这不公平,师兄,这一点儿都不公平。
渫暮即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他抓住时堪眠的手,“师兄,你什么时候能够看看我?我是真的很爱你啊,师兄,你怎么就看不到呢!”
时堪眠眼神骤然变冷,他狠狠的抽回了手,一道剑气让渫暮即摔倒在地。
渫暮即仰面看着时堪眠,一手撑在地上,一只手捂着脸,笑的痴迷又癫狂,“师兄,对,就是这个眼神,我爱你啊,师兄,你要杀了我吗?来啊哈哈哈哈。”
时堪眠抽出了惊鸿,剑锋直指渫暮即的面庞,“天啱峰不缺能够当掌门的人才,渫墨即,我最后一次警告你,少把你那些肮脏的心思打在我的身上。”
“哈哈哈哈肮脏?师兄,你救我出泥沼的时候怎么不觉得我是肮脏呢?师兄,我爱你啊,这算是肮脏吗?”渫暮即丝毫不惧,他贪婪的目光一寸寸的从时堪眠的眉间移到唇边。
时堪眠笑了一下,惊鸿瞬间从渫暮即的侧脸边擦了过去。
渫暮即感受到眼下已经流出了温热又粘稠的血。
雪花飘到他的伤口上,很疼。
渫暮即用手摸了一下,鲜红的血瞬间映入渫墨
暮即的眼睛里。
渫暮即像是意识回神又像是伤了心,他的泪一颗一颗的滚了下来,混杂着他的血,显得可怜又狼狈。
时堪眠冷眼旁观,擦身准备离开。
渫暮即又开口道:“师兄,你的心好冷啊,这么多年了,对我这么狠。”
时堪眠停住了脚步,手里的惊鸿又发出兴奋的低鸣声,时堪眠道:“渫暮即,如果我真的没有顾及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你现在早就死了,我曾经说过,我不会爱上任何一个人,所有人在我眼里都是一样的,你永远不会是那个例外。”
渫暮即抬起了头,眼里一片死寂,“我不会是那个例外,那谁是?惊鸣涧吗?也对,你们两个势均力敌,惺惺相惜。”
时堪眠将惊鸿收进了剑鞘,“任何人都不会是我的例外,我不会爱上任何人。”
说完之后,他的脚步再也没有停歇,一步一步的往前,无视身后渫暮即的说话声。
没有一个人配让时堪眠停下前进的步伐。
出关之后,他检验了一下司矜越和周潋绥的水平之后,才放下了心。
周潋绥的剑还没有收鞘,绥凰还发出若隐若现的金光,旁边的司矜越细细的擦拭着自己的勿忘,时堪眠半倚靠在树下,慢吞吞的吃着灵果。
没有一个人说话,气氛却格外的融洽。
司矜越擦完剑之后,也没急着将剑收回剑鞘,他抬头看向树下的时堪眠,“师尊,你的道心有变过吗?”
时堪眠道:“有迷茫过,但是从来没有变过。”
周潋绥看着树下的时堪眠,他今天穿了一身云锦白衣,更衬的周身气度绝尘,他倚靠着的那棵树叶子都已经掉光了,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枝桠。
他就那样静静的站在那里,一句话也不用说,旁人看到他的第一眼,绝对不会是孤寂,而是望之生畏。
这就是强者。
他这一辈子都没有想过,他竟然真的能拜入时堪眠门下。
周潋绥想着,这句话也感叹出了口。
时堪眠无奈的笑了,“你们两个都很优秀,即使没有拜入我的门下,也不应该消极,仙途这条道路最重要的便是你自己,其次才是你的师父,你的道心稳了,旁的什么都不是问题。”
周潋绥握着绥凰,眼神坚定,“师尊,我和师兄将来一定会像你一样的。”
时堪眠顿了顿,“倒也不必完全和我一样,你们现在这个年纪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也不用……事事对标我。”
司矜越这次率先开口,“师尊,止归的事情我一辈子也忘不了,这件事情太痛了,我已经无心去处理其它的事情了。”
周潋绥零零散散的听说过司矜越和方止归的渊源,他安慰似的拍了拍司矜越的肩,郑重的说道:“师尊,我若是要挑选伴侣,定是要和我旗鼓相当的才好!但是话又说回来,我和师兄一定是要飞升的!不飞升的修仙人算什么修仙人!”
少年人的年少轻狂,时堪眠从来不会觉得可笑,“行,一起飞升。”
朝霞满天,夕阳西下,暮色升起,苍山巅静得连蚊虫的叫声都听不见。
斗转星移,沧海桑田,在一个寻常的午后,晴空万里的天突然被乌云笼罩。
黑云压城,顷刻之间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一道闪电刺破天空,粗如手臂般的雷劈下。
修真界的人瞬间明白了什么,齐刷刷的向天啱峰飞去。
苍山巅的最高峰,狂风大作,时堪眠衣袂翻飞,面上表情却是冷然,他一道一道地扛下了八道天雷。
最后一道天雷以雷霆万钧之势劈向了时堪眠,所到之处皆是化为灰烬。
时堪眠用惊鸿挡在身前,手中捏出法诀直逼天雷,他唇角溢出了一丝鲜血。
时堪眠忍下痛楚,向惊鸿里注入灵力,最后一道天雷落下后,四周一片漆黑。
下方的人等了很长时间,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渫暮即挣脱旁人的束缚,就要往山上走去。
刚走到山脚下,就被一道金光击落,金光由弱到强,最后变得炽热无比。
金光的正中央是时堪眠。
他全身的伤痛都被金光消除了,他渡雷劫成功了。
时堪眠抬头看向天,乌云已经渐渐的散去,大地又恢复光亮。
时堪眠已经听到了天道的召唤和道岸仙人的声音,惊鸿已经急不可耐了。
时堪眠向来如同死水的心,这时候却猛烈的跳了起来
一下一下的,每一下都像是在告诉时堪眠他成功了。
一道和缓的金光洒了下来,时堪眠感受到了一股温和的吸力,他要离开了。
在离开之前,他听到了惊鸣涧的声音,“时堪眠,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