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倪侧头冷笑一声,“呸!真心爱我?虚情假意!”
渫暮即已经忍不住红了眼眶,声音哽咽:“清倪,在我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之前,我真的很爱你,我已经在准备我们的道侣大典了,清倪,我一切都打点好了,你只需要到时候站在我的身侧,别的什么都不用管,我是真的爱你的,可是现在……”
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眼泪却一颗一颗的落了下来。
整个人陷入了极度悲伤内。
虚空之境里一时寂静,惊鸣涧是存了点儿吃瓜看戏的念头的,所以他一直没有说话,而时堪眠,则是见怪不怪了,毕竟他早就知道渫暮即对许清倪情根深种了。
而作为被深情告白的一方,许清倪的心里的确是有两分动容的,这两个动容并不是因为他突然发现自己深爱上了渫暮即,而是十分自得自己的魅力值过于大。
许清倪曾经修炼过一门魅术,只要他想要蛊惑的对象心里对他有一两分的感情,那么在两人对视后,他就能顷刻间蚕食这个人的所有功法。
许清倪谁也没有告诉,就连诡御也不知道。
许清倪的演技也是很好的,他垂下头,眼泪一颗一颗的滚了下来 ,哀哀的喊了句:“暮即……”
渫暮即被他喊得心都痛了,向前走了两步,面色凄然,他半跪在许清倪的身前,满眼深情的看着许清倪,充满爱意的唤了句:“清倪……”
许清倪却瞳孔放大,像是受到了极大的震撼,下一刻,他的神情定格。
许清倪死了。
死在了深爱着他的渫暮即手中。
一旁看戏的惊鸣涧满足的叹了一声,时堪眠看着断了气的许清倪,神情中倒有几分愕然,他显然是没有想到渫暮即会下了杀手。
时堪眠看着久跪在许清倪尸体前的渫暮即,心里突然多了几分不对劲。
渫暮即这时却转了过来,神色戚戚,他并没有直起身子,由方才的半跪变成了双膝下跪,他跪在时堪眠面前,哭得很惨。
“师兄,你惩罚我吧,是师弟识人不清,被妖人蛊惑,差些害了天啱峰,师兄,你惩罚我吧,不然我实在是于心不安,内心惶恐啊!”
时堪眠俯视着渫暮即,他对渫暮即此刻脸上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
活脱脱就是一个万分悔过中夹杂着几分失意悲伤的形象。
时堪眠忽略了心里的不对劲,语调倒是没有之前那么生硬:“行了,起来吧,念在你没有伤害到天啱峰,这件事情就一笔勾销了,回峰之后,把峰内的弟子严查一番。”
渫暮即听到时堪眠并没有怪罪他后神情缓和了许多,他站起了身子,刚走了两步后,却又回头看向了许清倪。
眼泪又滚落了下来,时堪眠叹了口气,无语道:“差不多行了啊。”
这句话却像是一个开关,直接把渫暮即一直克制的情绪大开闸了,渫暮即扑倒了时堪眠的身上,搂住了时堪眠的腰,沙哑哽咽的声音在时堪眠耳边响起:“师兄,我真的好伤心,我亲手杀了我自己最爱的人……我知道我不该伤心,可是师兄……我的动心是真的……只是没人在意罢了。”
时堪眠受不了渫暮即这副凄凄惨惨小可怜的模样,他听着渫暮即忍不住的抽噎声,又想起了小时候渫暮即刚拜入道岸仙人门下的样子,他那时候年纪尚小,没见过这么多新奇的东西,又听了几句风言风语,大半夜,抱着枕头哭得很惨的敲了时堪眠的门。
时堪眠也像现在这样抱着他哄了好久。
时堪眠回忆起了以往,语气又软了几分,他轻轻的拍了拍渫暮即的肩,“别哭了,干嘛把自己说的这么惨,你还有我,还有天啱峰的众弟子,别把自己说的这么惨。”
时堪眠感受到自己腰间被禁锢的力更重了。
“师兄……还好有你。”渫暮即道。
渫暮即还是想要继续说,却被惊鸣涧打断了。
“喂,那边的两个,看不到这里还有一个魔了?”惊鸣涧不满道。
渫暮即压住了心里的不耐烦,松开了时堪眠,他此刻神情已经轻松了很多,“师兄,他应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吧,我现在已经感觉好了很多了。”
时堪眠听不出来这句话有什么意思,惊鸣涧嘶了一声,怎么感觉有些茶呢?
他看向渫暮即,玩味的目光一寸一寸的打量过去。
渫暮即正了正衣襟,“魔尊既然没什么事了,就和我们一起出去吧,只不过委屈魔尊要先行一步了。”
我们,魔尊……
真是泾渭分明啊。
惊鸣涧本来就是直接打算离开的,但是他听到这么一番……让他很不高兴的话,又转了主意,“我还真是有要紧事儿要和时堪眠聊,我们要先在这里待一会儿,你先出去吧。”
顷刻间,形势瞬间发生变化。
“师兄……”渫暮即唤了一声。
时堪眠接收到了惊鸣涧的眼神,想起了自己前不久问惊鸣涧的那句话。
的确是一个要紧事。
时堪眠对着渫暮即摆了摆手,道:“你先出去和众位长老解释一下吧,我和魔尊有些事情要说。”
渫暮即眼神黯然,“好,师兄。”
渫暮即笑了一下,然后才挥手离开。
现在,虚空之境里只剩下了时堪眠和惊鸣涧两个人,哦,还有一个早就断了气的许清倪。
惊鸣涧看着地下有长得几分肖像时堪眠的许清倪,皱了皱眉头,感到几分恶心,他不喜欢赝品。
于是,惊鸣涧挥了挥手,许清倪的尸骨瞬间湮灭,一丝痕迹也没有留下。
时堪眠看完了惊鸣涧的心狠手辣的作为,也不点评。
反倒是惊鸣涧耐不住性子,问出了口:“看着我做什么?怎么着?你这么个大义凛然的正派人士,觉得我这个魔族太过于心狠手辣了?”
时堪眠摇了摇头,“我挺满意的。”
惊鸣涧笑了几声,又变得不开心起来,“你难道没发现……你那个师弟真心爱着的那个人有几分像你?”
时堪眠眉目间多了些许意想不到,“你竟然能够看出来?”
惊鸣涧差点被气了个倒仰,“什么话?你这是什么话?爷长眼睛了!所以怎么想的?”
时堪眠理了理衣袖,“少年慕艾,得不到回应,自然就会换人,不过是不成熟的爱情观罢了,无需放在眼里。”
惊鸣涧啧了一声,“那你的爱情观是怎么样的?”
时堪眠嫌弃的看了惊鸣涧一眼,“你的脑袋是鱼的脑袋吗?我心向大道,无关风月。”
惊鸣涧鼓掌,“行行行,那咱们看看,谁会先登仙!”
时堪眠懒得理他,把话题拉到正轨上,“所以说你做梦了没有?”
惊鸣涧刚才正色的神情又变得吊儿郎当起来,“我之前看到信的时候就想说了,你修炼的时候把脑子修坏了?问的含义也太宏观了吧,大概是什么类型的梦?”
惊鸣涧可不认为时堪眠会突然变得低级趣味起来。
时堪眠把话说的直白些,“关于渫暮即的梦。”
惊鸣涧邪肆的脸上涌上了恶心,静待了几秒之后,像是越想越恶心,最后竟是弯腰干呕了起来。
时堪眠往后退了几步,面上的嫌弃简直是要滴下水来,“你能不能别这么丢人?”
惊鸣涧好不容易缓过了神儿,你听到了这一句话,“你有病吧,时堪眠,你怎么不听听你自己问的什么话?我又不是那个瞎了眼的东西,怎么会做关于渫暮即梦?要做也是做你的。”
时堪眠没有理会惊鸣涧最后一句口嗨的话,问了最后一遍,“没有么?”
惊鸣涧摇头摇的飞快,语气也非常坚定,“没有!绝对没有!”
时堪眠信了几分,但是并没有全信,他点了点头,无视惊鸣涧突然变得紧张了的神情,手指轻动,惊鸣涧飞了出去。
把最后一个外人撵出去后,虚空之境也就只剩下了时堪眠一个人。
时堪眠在虚空之境里算了算时间,估摸着这时候渫暮即已经把前因后果悉数告知众位长老和诸位掌门之后,才理了理衣冠,正了正衣袍,出了虚空之境。
时堪眠直接把降落点定在了自己的座位上。
等到时堪眠到了之后,渫暮即率先开口道:“师兄,刚才我已经告诉诸位长老和众位同门了。”
时堪眠点头,平淡的夸了一句:“做的不错。”
渫暮即笑了,“师兄这样说我就放心了。”
时堪眠看着众人,语气里带着歉意:“诸位,今日之事我和掌门早有预料,故而设下了局,还望诸位不要介怀,这实在是一个下下之策。”
几秒之后,七嘴八舌的声音响了起来。
“无需介怀,无需介怀,大道之事,揪出奸细义不容辞!”
“怎么会是下下之策呢?你和掌门未必太过谦虚了!”
“这样也好,让小辈们都长长记性,心里有对同门的信任是好的,但是不可没有警惕心。”
“时长老这样说,可就是见外了。”
时堪眠放下了心来,没打一声招呼,就拿这么多人当棋子,引出妖族奸细的事情的确是他这次做的不妥当,可是他也没有办法。
只有他什么也不说,让所有的人都认为这次试炼大典没有一丝与以往不同的地方。
这样才能够让许清倪放心和诡御发消息,才能够让诡御没有起一点儿疑心,放心设下埋伏。
这中间一环都不能错,否则,根本没有办法全歼。
如今,最大的一桩事已经彻底解决了,时堪眠也放下了心,安心的看起了比赛。
他一边看着比赛,一边盘算着天道指引。
在许清倪身份没有暴露之前,毫不夸张的说,他简直就是天啱峰的万人迷,老的哄着他,年轻的宠着他,小的更是喜欢他喜欢的不得了。
在天道的指引里,时堪眠因为大张旗鼓的追求许清倪,可是没少受非议。
而现在,时堪眠因为当众罚跪一事,就因为拿之前那五个弟子以儆效尤之事,宗门里已经没有人敢犯到他的面前。
日子过得还算滋润。
时堪眠把天道指引当成了警示,如今他借着这个未卜先知的梦,一步步的剔除了宗门内的毒瘤,想来,已经没什么能够影响到天啱峰步步高升了。
细细的盘算完后,时堪眠才放下了心。
“话说,这么多年了,堪眠就没有想过收一个徒弟吗?”玉忆真长老突然开口道。
时堪眠回神,周围的长老及长老们也在七嘴八舌的交谈起来,除了渫暮即,其余的人聊的是热火朝天。
“是啊,堪眠手下还没一个徒弟?”
“堪眠怎么就没想着收徒弟呢?”
“天啱峰的生源不差啊,就没一个合堪眠心意的吗?”
“这架势,让我想起来了堪眠当初去剑阁选剑的时候,挑挑拣拣的,没有一把堪眠能够看上的,最后还是道岸仙人看不下去,为他的首徒亲手铸了一把剑哈哈哈哈哈。”
时堪眠无奈的笑了笑,他始终不太适应诸位前辈们不掺杂恶意的调侃,他一直静静的听着诸位长辈们说话。
等到时机差不多了之后,他才开口道:“也不是刻意的不收徒弟,我也想收徒弟啊,只不过我觉得这种事情更是看眼缘吧。”
烈火宗的长老直言不讳:“你这小子,又不是挑道佀,看眼缘做甚!”
时堪眠不服气,“我挑徒弟,就是要看眼缘,我觉得合不来的,就是不收。”
烈火宗长老哈哈哈的笑了几声后,算了算日子,开口道:“巧了,这不是赶上了吗,过不了几日,正好就是天啱峰招生的日子,又是一波小年轻们去往天啱峰,你可要好好挑一挑,看看今年能不能有入你的眼的。”
时堪眠伸出手,用法力将桌子上的一坛仙酿泉移到了烈火宗长老的桌子上,笑眯眯的:“长老,这酒我尝着不错,我看着您也喝完了,正好我这里还剩两坛,给您一坛,您再细细的品品。”
烈火宗长老气的吹胡子瞪眼,不过倒也没推拒,他拿起仙酿泉,给自己倒了一盏,一饮而尽后,没好气的说道:“行啊你!拿酒来堵老夫的嘴是吧!”
时堪眠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怎么会?晚辈哪儿敢,晚辈只是想着这仙酿泉真的挺好喝的,你向来嗜好喝酒,就想着借花献佛,让您喝喝,到时候好给我寻寻合眼缘的好徒弟啊。”
一番调侃话,说的殿里都是欢声笑语。
膺天宗的掌门看着端坐在位置上的时堪眠,眉眼温润,说起话来俏皮,又不失尊重,处理事情也处理得好,也极具有威严,更别提实力这块,那更是叫人没话说。
膺天宗掌门越看时堪眠越觉得满意,一时之间也不看天镜中自家宗门里弟子们的表现了,他对弟子们的实力都有数,左右也出不了什么错,于是就开口试探道:“这么多年过去了,堪眠还是心向大道,无心情爱啊?”
他的话刚问出口,时堪眠还没有回话,刚才殿里平息的欢声笑语,此刻又响了起来。
玉忆真先开了口,“鹤叔,这么多年了,还没死心呢哈哈哈。”
膺鹤瞪了玉忆真一眼,倒也没真生气,“你这小子!平日里就与堪眠走得近,让你和堪眠说说,你倒是长了张巧嘴,只会花言巧语,插科打诨的糊弄老夫。”
玉忆真装模作样的,举了个讨饶的手势,“鹤叔,饶了我吧,在座的叔叔伯伯可都是了解堪眠的,我再怎么劝,也没办法劝成功啊。”
“是啊,我也想让堪眠当我的佳婿呢。”烈火宗长老摸着胡子感叹了一声。
“我也想。”
“像堪眠这样的年轻人可不多了,实力强,老实,还能担得起事儿,从不拈花惹草,你看看,你看看,多好啊。”
膺鹤听着这话越听心里又不是味,他没有管玉忆真方才又故伎重施的插科打诨,又张口问了一遍,道:“堪眠,你现在还是心向大道,无心情爱啊?”
时堪眠看着这个问题,实在是躲不过去,开口说了一遍:“鹤叔,我是真的无心情爱。”语气轻柔,但是坚定,不容置喙。
“哎。”膺鹤叹了口气,也没有再继续纠缠。
借酒浇愁似的痛饮了五大杯后,又把目光看向了天镜。
什么都是假的,只有自己的这群弟子武力参差不齐是真的!
哎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