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荠只是慌了片刻,便冷静地回道:
“少夫人,妾身只是来代大少爷来松风院向二少爷送贺礼,不料遭此大雨,因身子不便,被沈姨娘留在松风院中歇息。但眼看这雨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歇,香荠便决议先回去,二少爷碍于礼节,这才出门挽留一二。”
谢佳容下意识地将目光转向陈子安,似乎在寻求一个解释。
陈子安这才发觉自己的手还僵在半空,连忙收回,失落道:“正、正是如此,但香姨娘想来是院中还有事要料理,子安便不再做挽留了。”
他强笑着看向谢佳容,试图掩饰自己的情绪:“嫂嫂,难为你冒着雨也来此跑一趟,快随子安进屋,喝一盏热茶吧!”
“缘是如此,好,好。”
谢佳容脸色稍霁,不知是真的信了二人的话,还是在自我宽慰。
她微微颔首,面露羞意,提起裙摆,随着陈子安步入屋内。
屋外,雨势依旧,不见丝毫消退之势。
无边雨声中,香荠默默地退到了一旁,看着谢佳容微微泛着粉意的面容,还有她身后的兰馨,微微蹙眉。
一直侯在门外的小兰连忙上前,为香荠披上厚实的外袍:“主子,咱们现在便回去么?”
香荠点了点头:“走吧。”
回去的路上,小兰举着伞,想起香荠方才临走前的神情,忍不住宽慰道:“少夫人和二少爷平日里不太说得上话的,今日前来也不过是全一全礼节罢了。主子,您、您可千万别往心上去。”
香荠一怔,才反应过来小兰是开解她,不禁失笑。
要趁着大雨无人而前来送行的,又能是什么‘平常交情’?想来谢佳容也和她也抱着一样的心思罢了。
但又如何呢?
越是世家贵族,越重伦理规矩。那道无形的藩篱,是香荠这样的卑贱之躯都越不过的,谢佳容这样的世家贵女更是逾过无法分毫。
这话香荠没说出口去,只道:“从前梅香一直紧紧跟着谢佳容,寸步不离,是大少奶奶身前最亲近也是最得意的大丫鬟。今日却奇了,梅香竟舍得撒开手去,叫兰馨做了随侍,你说,梅香那人现下在何处?”
小兰不知话题怎么绕到了梅香身上,晕头晕脑地道:“好像还真听人说了一嘴,说是梅香她今日身子不爽利——”
香荠冷笑一声:“是么?我看未必。”
一炷香后。
小兰快步跑回了屋子,低声叫道:
“主子,您、您真是料事如神!那静心轩的梅香,现下身穿薄如蝉翼的纱衣,抹着红嘴唇,打扮得像个妖精似的,提着食盒径直往大少爷的卧房去了!”
香荠喝着冒着热气的姜茶,轻轻地笑了:“小兰,秦妈妈调教的小厮婆子可都还在?”
“回主子,都外院候着呢!”
夜幕低垂,雨势渐收,点点星月刺入碧云院的主屋内,映照着陈子盛凌厉而苍白的侧颜。
“大爷,今日您也看了许久账簿了,也该歇一歇了。您也有阵子没进后院了,今日可要传哪位姨娘、丫头来侍奉?”
德贵恭敬地垂在陈子盛一旁,一边为陈子盛研磨,一边殷切问道。
陈子盛却烦躁地将手中账册翻得更响了些。
“聒噪!秋闱马上就要到了,父亲本就重视二郎,若真叫他踩了狗屎运,中了举人,你家少爷我恐怕在陈府便没有立足之地了!我得想想法子,叫父亲知道我的能干才行。”
德贵连忙上前,殷切地为陈子盛捶起腿来:“哪能呢!只有大爷才是咱们陈家的正儿八经的嫡子,是要继承咱们陈家这偌大的产业的。那人也不是第一次参加科举了,这次中间还病了这么久,怎么能成?就算真中了举,只是说出去好听,离着授官还十万八千里呢!这结交学子,打点上下,不都要银子,里外里,都还得要咱们陈家供养不成?”
陈子盛蹙眉,刚想说什么,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一声女子的惊呼,随即消匿无形。
“谁!”
德贵连忙出去查看,快行几步,打开屋门。
院中静悄悄的,只有偶尔的风声穿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