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可不可以与墨鳞、兽族和平共处?当然。前提是,我们得先拥有毁灭它们的能力。”
——大陆简史·批注版。
冷笑过后,束芯来到床边与母亲并肩而坐,轻声道:“您也说了,这是父亲他的‘自认为’。考虑过我的意见,我的想法么?我是个拥有独立人格的成年人,不是谁的附庸。某些必要时候,我可以为了迁就你们而做出妥协,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会时时、事事妥协。”
“哎,”妇人叹着气,颇为怜惜的揉了揉女儿的头发,感慨道:“芯儿终归是长大啦,好似只在眨眼之间。算了,不说这个了,你爸自以为是在先,你不管不顾冷语伤人在后,两个人都有错,都该挨五十大板,抵平了。说说那个电话吧?”
“嗯?”
束芯愣了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妇人望向女儿,连着眨巴了几下眼睛,用手比划成电话模样放在耳边,同时露出一个玩味十足的微笑表情。
电话?陈九?
束芯回过神来,但这个事很明显没办法跟母亲诉说,便随口敷衍道:“生意上的电话,挺要紧的。”
妇人撇撇嘴,有些不满道:“你好歹是老娘辛辛苦苦拉扯大的,我还不了解你?忽悠、敷衍也就算了,可总得找个像样点的理由吧?顺嘴胡说可还行。”
束芯有些烦躁道:“哎呀,您怎么这么重的好奇心啊?这是我的个人隐私,然后没什么特别的,就只是单纯的不好说而已。”
妇人一脸得意表情,微微昂头说道:“瞧瞧,我就知道不是生意上的事。因为你那会儿真的很不对劲,一开始的电话没接,后来看到之后又匆忙上楼立马回拨,你爸吼你的时候,还特意捂住听筒不想让对面听到。”
“更为关键的是……”
妇人凝视着女儿,微笑道:“你可能自己都没发觉,在打完这通电话之后,你身上的阴郁气都消下去不少。”
“嗯?是么?”
束芯下意识瞥向梳妆镜中的自己。
似乎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
她有些疑惑。
妇人笑着道:“当局者迷,可我看得分明。今天这里只有我们母女二人,不妨说说看?放心,妈妈左耳进右耳出,听过就忘。”
束芯脸上浮现出些许犹豫之色,没有立刻出声。
妇人想了想,换言道:“这样吧,我说,你听着,如果有哪里不对,你指出来,反之就当你默认。”
束芯轻轻嗯了声。
妇人单刀直入:“电话那头,是位男性?”
没有回话。
女儿沉默以对,妇人瞬间了然,笑意盎然道:“才认识不久吧?”
束芯继续沉默。
“他一定很优秀吧?至少也该长得很好看,我生的女儿我知道,跟我一样也是个颜控。”
束芯被这话逗乐,捂嘴轻笑不止。
妇人没有理会,接着道:“没说话,就说明我又猜对了。你们之间,现在应该还不是男女朋友关系,刚开始接触?而且看样子,你并不是占据主动权的那一方。”
眼见母亲有越想越歪的趋势,束芯连忙出声阻止,有些无奈道:“这就是我不想和您说这些事情的原因,您太容易联想了,而且想出来的结果,往往跟现实背道而驰。您呀,就别再把主观能动性发挥到我身上来了。”
妇人嘁了声说道:“咋滴,你自己不愿讲也就罢了,还不许别人猜猜看了?”
束芯一拍额头,无奈的叹了口气,认输道:“我真是服您了。这么说吧,我对申屠家那位直系的抗拒,跟电话中的人没有半毛钱关系。原因很简单,一是我接受不了父亲的那种态度和想法,过于功利化,我是个完完整整的人,不是物品,能随意交换购买。”
“其二,我也的确不喜欢申屠家的那位少爷,他可能有几分真本事,但他那浮于表面的虚伪、以及刻在骨子里的傲气、清高,真的很令人作呕。”
“接下来说电话中的那位,我和他只是普通朋友,或者说连朋友都算不上,熟人罢了。他身上的确有很多优秀的地方,我也很欣赏,但仅仅是欣赏罢了,没有其他任何遐念,因此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可能。差着辈份呢,更何况……”
束芯没有再说下去。
还有那如天堑般的巨大身份差距。
她如此想着,心中莫名的有些难过。
妇人大概明白了,打趣道:“未战先退?到底是求而不得的放弃,还是从未想过更进一步?恐怕你自己都不清楚,或者说不敢想。嗯……时间会证明一切,给出答案。”
“而且,经过你刚才的述说,我大概知道那人是谁了……”
妇人盯着女儿,说道:“下午去你外婆家的时候,你小姨也在,她把这两天发生的所有关于你的事情,都简单和我说了一下,这背后大概有你姨父的授意。”
束芯愣住了,久久无言。
妇人接着道:“从他们口中,我大致了解了下那位陈家少爷,很难用语言来形容,非要讲的话,四个字概括,天之骄子。”
“至少他的父亲陈落,就远胜你姨父陈曦。当年如果不是自寻死路去红楼找那位老爷子拼命,他现在一定是仁安城的实际掌门人。好,哪怕不提这些过往旧事,只说现在的成就。”
“呵呵,你的圈子有些窄,可能不太了解陈落这两个字的份量有多重,但我跟你爸这辈人可是一清二楚。”
“这么跟你说吧,东海常年有海兽作乱,沿岸百姓深受其害久矣,陈落去了之后,手持天雷以一己之力,强行镇压东海千里防线,天上天下无人不侧目。”
“这是何等的豪杰?何等的气概?”
“所以呀,陈落可是真正意义上的天大人物,在黎明大陆上的影响力,哪怕跟他父亲陈寸心比,都差不了多少。”
“可就是这样一位人物,差点儿死在自己亲儿子——陈九手中。”
闻言,束芯满脸愕然表情,有些不可置信。
弑父?
她真的很难将这两个字,和印象中的那个温和少年联想起来。
妇人淡淡道:“不用怀疑事情的真伪,你小姨总不会编出这种瞎话来骗我。”
“还有,这位陈九少爷的外公,是西北程开合老将军。这人,你肯定听说过。嗨,不说你了,放眼陆地,又有几人不识西北程家王旗呢?可你知不知道,王旗之下,埋藏了多少累累白骨?”
他的外公是程开合?
束芯再次被震惊到,嘴巴微张久久无言。
妇人接着道:“呵呵,这会儿明白了吧,我们这些所谓的豪门世家,跟真正的地方诸侯比起来,一文不值。因为他们那些人,才是真正的心狠手辣、不择手段。情感?他们的字典里没有这个词,有的只是权衡、算计。”
“但我想这位陈少爷,在你面前肯定没有表现出暴虐的一面吧?傻姑娘,知人知面不知心呐!陈家,那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别的不说,就说你小姨,结婚之前也是个天之娇女吧?可嫁到陈家之后呢,被迫成为个地道的家庭妇女,没有半分话语权。”
暴虐么……
束芯忽然想到之前,在陈家大宅正门口,自己被一群全副武装的军人盯上时,冷冰冰的枪口下,那家伙直接拦在自己身前,一言不合就要杀人。确实表现的很暴虐呢。
束芯缓过神来,微笑着摇摇头,说道:“我不关心他的显赫家世,反而比较在意弑父这件事。我虽然和他认识的时间不长,可也相信此人不是个疯子。他这么做,一定有迫不得已的理由。”
妇人翻了个白眼,有些无语。
鬼迷心窍!
这是她给女儿下的定论。
妇人决定再说得直白些:“这些已经不重要了。总之,当你见识过这样的存在,自然也就瞧不上申屠家的那种歪瓜裂枣。但是……”
“见识,不代表可以拥有,你懂我意思么?”
束芯认真道:“我从没想过拥有,我和他才认识了几天而已。”
妇人挥挥手,说道:“先听我说完,我只是在往最坏的结果上设想。比方说只谈感情,那位少爷肯定不适合你,如你所言,差着辈分呢。再过十年等你人老珠黄了,他却风华正茂。”
“谈利益,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种事当然存在,可咱们家情况不同,就你一个独女,陈家又太过强大,完全没有制衡的手段。哪怕你将来真能嫁进去,那束氏百年基业必定会转姓陈,这点无法抗拒。你能接受么?你父亲能接受么?”
“好,退一万步说,哪怕你守得住本心,没有任何情感方面的心思,利字当头,姐姐弟弟的相互称呼着,只想背靠他这棵大树,借机为家族谋取利益。可如果有一天,他铁了心的要利用你呢?稍施手段,你一定人财两空,深受其害。”
“不要说他不是这种人。都是屁话。我说了,陈家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束芯有些不耐烦道:“您越扯越远了!我说了,我没有那方面的心思!完全都不挨着的事情!我和陈九,只是机缘巧合之下碰到了,产生一些交集,仅此而已!就让我这么顺其自然下去,不好么?您干嘛非要跟我讲这些有的没的!”
妇人并未在意女儿的态度,平淡道:“提前给你打预防针罢了,好让你知晓,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总之,像陈九少爷这种人,你必须得离他远远的,千万不能靠近,除非你拥有与之相匹配的能力或者家世,否则最后受伤的一定是你自己。”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就是这个道理了,女子亦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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