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京都樱花盛开,南禅寺门前的古树装饰着百年前的寺院,一阵风过,花瓣如雪片般飞落。
温颂身穿和服,和程澈一起信手漫步于寺院内,看着眼前纷扬的落花,展露一抹笑容。
“这些年,我每年春天都会来京都住一个月。”
她淡然浅笑,低头之时,露出白皙颀长的后颈。鬓边坠着珍珠流苏的蓝白花朵发饰,与渐变浅蓝刺绣着银白色繁花暗纹的和服一起,衬得清冷的眉眼也多了几分温婉。
“但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看了这么多年,我都看腻了。”她伸出手,接住一片飘落的花瓣,语气中忽然多了几分惆怅。
程澈转过身,低头吻上她的额头,他很爱看温颂穿和服的样子,格外高贵温柔。
他轻轻抚摸着她的脸庞,温柔浅笑,对她说:“其实这些年,每年樱花季,我都会来日本,有时候是去福冈,有时候是去静冈和山梨,也来过很多次京都…没关系的姐姐,以后我每年一定陪你来。”
“不用啦。”温颂浅笑,执起他的手说,“我觉得家门口的樱花也很好看,我已经看腻了京都的樱花。而且,人真的好多。”
“好。”程澈笑着应声,又对她说,“陪我去伏见稻荷大社好不好?”
“不去。”温颂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人好多,而且我不想走路。”
然而,看见程澈期待的眼神,她立刻换了话语,“去吧,我也想去。但是如果我走不动了,你要背我哦。”
程澈笑着点头,亲吻她的眉眼,对她说:“当然了,姐姐走的动我也可以背你。”
虽然是工作日,神社门前却依旧游人如织,千本鸟居之下站满了拍照打卡的人。
温颂来过多次早已轻车熟路,避开了人群,和程澈一起手拉手,从后山沿着小路慢慢走上山顶。
“狐狸!”在密林之中,程澈忽然看见了一抹白色的身影,喜出望外,又怕惊扰了白狐,压低了声音对温颂说,“颂颂你看,有白狐。”
温颂也看到了那只狐狸,十分惊喜,但也不敢上前打扰,只能站在不远处,安静地看着狐狸在树林间嬉戏奔跑。
她小声说:“白狐是稻荷大神的使者,虽然神道教中说,白狐和稻荷神一样,皆非凡人肉眼可见,但我觉得,我们还是很幸运哦。狐狸真的很可爱,我最喜欢狐狸了。”
程澈浅笑,握紧她的手说:“那我们今天许的愿望,一定都会实现的。我也很喜欢狐狸。但姐姐最喜欢的,难道不是小狗吗?”
温颂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哄着他说:“是呀,我最喜欢你这只小狗了。”
神社的门口,竟然有夫妻在举办婚礼。新娘一袭雪白的白无垢,最经典传统的日式婚服,纯洁而高贵。
“白无垢,真的好漂亮哦。”温颂不禁发出惊叹,“这个女孩子也好漂亮。”
程澈笑笑说:“姐姐喜欢的话,我送你一套。”
程澈早已看出她钟爱和服,不仅收藏了许多套华贵和服。这几天在京都,只要出门的时候,就一定会不辞辛苦地穿戴访问服或小振袖和服。
“不用了,我有。”温颂笑着说,“筠佳送给我的,我们还一起拍照了。就是白无垢太难穿了,需要两个人帮我,而且好重,穿上之后就走不动路。”
说着,温颂还从手机里找出了照片展示给程澈,照片中的她身穿纯白打褂,长发盘起,高挑的身材撑起了原本有些繁重的衣服。眉眼带笑,清冷明艳。
“这是我和筠佳的合照。”温颂继续给他看另一张照片,照片中她和李筠佳手挽着手,笑容明显更加灿烂,“那个时候摄影师还问我们是不是真的要结婚。”
程澈也点头附和道:“是哦,她可真的是你亲老公呢,还送你白无垢。我真的好多余呀,你现在给她打电话,让她来陪你吧,我就不当电灯泡了。”
“吃醋了?”温颂笑着,戳了一下他的脸说,“你喜欢的话,我们也可以拍啊。”
“我不穿白无垢...”程澈嘀咕,“我又不是女孩子。”
“......”
温颂无语,轻打了他一下说:“笨蛋!你穿黑羽织啊,我才不要看你穿白无垢,吓死人了!但是,我觉得你穿和服,应该没有你穿西装好看。”
“去拍吧。”程澈欣喜地说道,“我特别想看姐姐穿白无垢的样子。”
程澈知道,他不能奢求太多,温颂同意在她准备好后会和他去登记结婚,已经做出了最大的让步。婚礼,他知道温颂嫌麻烦,也从不向往什么梦幻的婚礼,因此他不敢多求。
既然这样,那和她一起身穿黑羽织和白无垢在京都拍摄照片,就当作他们的婚礼吧。
许完心愿,温颂好奇地问道:“这次又许了什么愿呀?”
“我希望,我可以永远和姐姐在一起,永远不分开。”程澈的语气,忽然带了些怀疑,“稻荷大神肯定会实现我的愿望吧。”
“稻荷大神可能不能实现,但是Iseylia大神可以。”
“颂颂,不能对神明不敬。”程澈赶紧捂住了她的嘴,祈祷神明听不懂中文,听不明白她的“大逆不道之言”。
温颂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不信任何神佛,来神社参拜也不过是觉得好玩。程澈虽也不信这种,但受奶奶和母亲的影响,总抱着“敬鬼神而远之”的态度。
尤其是在遇到温颂之后,他便也信了几分。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或许,也只能祈求神明的庇佑。
幸好,福冈天满宫的菅原道真,科隆大教堂的上帝,杭州灵隐寺的观音菩萨,还有京都的稻荷大神,都听到了他的愿望。
温颂笑了,撒开他的手往前快走几步,又回眸一笑,看着程澈说:“这样的话,那我就不实现你的愿望了。”
那是程澈一生都无法忘怀的一幕,午后的山顶,阳光明媚,日光正好照耀在她的脸上,模糊了她的容貌。然而,她的笑容,却比日光还要灿烂,白皙的肌肤仿佛被镀上了一层金光,那一刻她就是他的神明。
程澈也快步走到她身边,牵起她的手,低头轻吻她的薄唇,“不可以,我的愿望,只有你能实现。”
“阿澈,我们结婚吧。”
温颂双唇微启,看着他平静地吐出一句话,因为太过平淡,程澈甚至以为,她只是在问他,一会晚饭要吃什么。
“等复活节假期结束,我们就回苏黎世登记结婚。”
“虽然今天是愚人节,但是你开这样的玩笑,我还是会当真哦。”
因为过于惊讶和喜悦,程澈根本不敢相信她说的话,他宁愿骗自己,也许温颂只是和他开个愚人节玩笑。这样即使她说,“愚人节快乐”,他也不会太难过。
温颂却笑了,踮起脚吻上他的唇瓣,看着他坚定地说:“不是玩笑,我很认真。”
温颂站在程澈的身边,和他一起看着山路上层层叠叠的红色鸟居,轻声说道:“这一个多月我想了很久,我发现我不信任婚姻,是因为在我的记忆里,没有人的婚姻是幸福的。
但是阿澈,我相信你,我想要永远和你在一起,我知道你不会改变。所以,我想要用一种合法,且相对来说最稳固的方式,和你一直生活下去。你愿意吗?”
“我愿意,我怎么可能会不愿意。”程澈紧紧拥抱住她,用力之大,几乎要把她融入骨血一般。
“但是不应该我和你求婚吗,你怎么把我的事情做了,我还准备了求婚戒指。颂颂,你这样让我怎么办,我不管,这次不算。”程澈在她面前,依旧会时不时展露出幼稚却认真纯粹的一面。
温颂佯装不悦,转过头去嗔怪道:“好吧,看来你不想和我结婚,那当我没说。”
“不是!我怎么可能不想和你结婚!”程澈立刻把她重新搂入怀中,“我的意思是,让我再跟你求婚一次好不好?给我个机会好吗?”
“好。”温颂也乐得顺着他,“那我就期待你的求婚了。”
夜晚,程澈带着温颂去了京都正寿院。灯光照耀之下,平静的水面倒映出粉色樱花林,和庭院内的缤纷夜樱一起点缀着这座百年古寺。
温颂换了一身月白色五纹付色留袖,珠光白色的腰封上装饰着金线竹子暗纹,和服通身纯色,下摆上是手工刺绣的乐器纹,显得格外华贵。
程澈身着浅米白色黑色平驳领西服,白色衬衣搭配黑色马甲与同色长裤,特意佩戴了领结。
温颂不禁戏谑,“求婚而已,不用打扮得和结婚一样吧。”
他笑着说:“结婚的时候穿燕尾服给你看。”
程澈单膝跪地,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白玫瑰递给她,打开了手里的戒指盒,看着温颂坚定地说道:“Iseylia, ich liebe dich. Du bist der einzige Mensch, den ich je geliebt habe und den ich ewig lieben werde.”
(我爱你,你是我唯一深爱过的人,也是我会永远爱着的人。)
“Ich m?chte ein Teil von dir sein, ich m?chte dich für immer begleiten.Ich werde dich nie verraten, dich nie traurig oder entt?uscht lassen.”
(我想成为你的一部分,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我永远不会背叛你,也不会让你伤心或失望。)
“Ich werde mich nicht in dein Leben einmischen, du wirst immer frei sein und nur dir geh?ren, aber ich werde auch dir geh?ren.”
(我不会干涉你的生活,你永远都是自由的,只属于你自己,而我也将属于你。)
“Iseylia, Willst du mich heiraten?”
(你可以和我结婚吗?)
白色的射灯照耀在钻戒之上,那是一颗太阳形状的钻戒。中间是一颗圆形的艳彩粉钻,日光的部分铺镶着一圈淡彩粉钻。太阳花的下方,是用白钻雕刻而成的月桂叶片,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但在温颂眼中,程澈的眼睛比最炫彩的钻石还要耀眼,他眼中透出的光芒,远远盖过了钻石的光。
温颂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湿了眼眶,泪水夺眶而出,甚至说不出别的话,只是看着他哭着点头。
原来,被人求婚竟然是这样的感觉,比起她那句“我们结婚吧”,程澈的这番话,明显已经在心里反反复复练习了多次。还有这枚戒指,他一定早就已经定好。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光里,程澈真的为这一刻默默准备期待了很久很久。
她一边一边点头说:“Ich werde,阿澈,ich liebe dich auch so sehr, Ich werde dich auch auf ewig lieben.”
(我愿意,我也很爱你,我也会永远爱你。)
程澈拿出戒指,郑重地戴在她的左手中指上,低头吻上她的手,站起身把她拥入怀中,与她深情认真地拥吻。
闭眼之前,温颂看见了漫天绚烂的樱花和隐在粉色花冠后的点点月光。这是她这一生,看过的最美的樱花,最皎洁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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