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认为自己已经经历了人世百态,现如今一颗心无坚不摧,不怕任何事儿。
当初她爹爹因贪污军饷,渊帝震怒,卸了她爹爹的官位。
阖府上下,男人们被发配到离帝都皇城千万里之遥的锦州。
然,女眷则是被卖入官窑,终生为妓为娼,母亲、姐姐、伯母、叔母不肯受辱,一咬牙自戕了。
她则是艰难的活了下来,且因着脸上一道伤疤,而被官窑的妈妈嫌弃,便给上头的官差打了商量,把她送进了戏园子。
脸上的伤疤是她自个划的,与其像母亲她们那样死了,还不如卑贱的活着。
毕竟,人活在世上,不应该只是为了清白,没有清白又如何,至少她还活着。
离英一家现如今只剩她一人,而她的爹爹哥哥们都死在发配锦州的路上。
哪怕仅有她一人,她也无所畏惧的活着,三七与上妩十分佩服她的通透,从不会因为她的身份而看轻她。
现在的离英很好,她住在三七的宅子里,每日只需要帮着宅子里的侍女们做些事儿。
虽然侍女们不让她劳累,但她乐的开心,一如既往的忙活。
雅间里的气氛有些压抑,好在被推门进来的几人给打破了。
走在前面的是夜玄,后面跟着的不仅有夜玖,而且还有非流与澜山两人。
两人皮肤有些暗淡枯黄,想来是多日里的奔波所致,连带着衣着也十分不整。
要知道,在王府里,非流可是个极其重视衣着体面的人,哪怕衣衫有一丝褶皱,他都要侍弄好久的,直到将衣衫褶皱抚平才肯罢休。
如今他发丝凌乱,面容枯黄,嘴角处的胡茬稀稀疏疏,完全没了往日的公子如玉之态。
看来萧长逸的失踪给了他不少打击,他也是真真去寻找他踪迹了的。
再看澜山,平日里多么活泼好动的一个人儿呀,现如今来了许久都不见他说一句话。
唉,萧长逸一人真是害苦了两人了。
三七心里是这般想的,而魅阴不做理会,或者说是,她自打几人进来的那一刻起,就没给他们一丝目光。
在她的眼中与心里,除了冥帝大人,再不见其他颜色,其他人又与她有何干系呢?
待到冥帝回归炼狱之时,她也要舍弃这副躯壳,随冥帝回去,这里的人与事儿,不过是顷刻之间消失殆尽,根本没有一丝留恋之处。
就是因为她想的明白,才不会付出一颗真心去与他们相交。
真心,可笑?
身为炼狱之神,他见过了不知多少沧海桑田,人世沧桑,活了不知多少年岁?
人死后,入炼狱之所投胎,复又前往人世间,经过一段时间后,又周而复始。
哪里还会有心,他唯一的坚守与使命,无非是誓死守护冥帝。
哪怕神识消亡,元神尽散,天道所指,雷霆之怒,他也无惧分毫。
因为自打他降世之初,天道给他的批命便是,护冥帝寿数恒长。
他也曾内心不平,都是天道的孩子,为何天道如此偏袒于冥帝,而对他却这般刻薄。
难道他天生卑贱,所以只能尊冥帝为主吗?
但后来,他待在冥帝身侧近万年之久,才明白了所有,天道并非偏袒冥帝。
它给了冥帝无边的神力,给了她能随意穿行空间的能力,但她需得维护炼狱之所的平衡,不得不万年一次历劫人世。
体会人世八大苦,若有差池,她所付出的代价远远比炼狱诸神所受到的反噬更为严重。
除此以外,冥帝她不通世事,像个顽童一般嬉戏玩闹。
若是没有他们四大护法守护在侧,不知她会不会被阴险狡诈之辈利用了去。
后来的后来,他也就不再埋怨天道的不公了。
毕竟,相对于天道对冥帝的偏袒而言,他则认为天道对冥帝的无情更为残酷。
也是因着这一点,在炼狱之时,魅十分疼爱冥帝,不曾让她受过一丝伤害。
底下若有神不服冥帝管束,欲要诛杀冥帝自己称帝,他第一个不答应,不用冥帝出手,他定叫那神有去无回。
在炼狱里,不管是诸神,还是半神,乃至妖神,还是其他的小鬼大妖,都十分畏惧冥帝座下四大护法。
毕竟,遇到冥帝还有全身而退的机会,若是遇到魑魅魍魉,他们也只能乖乖束手就擒了。
按理说,冥帝千万年修为,肯定比魑魅魍魉四个神的神力更为纯正与深厚,为何炼狱生灵畏惧他们的心比冥帝更甚。
不外乎别的,只因魑魅魍魉生性凉薄,为护冥帝,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早就练就了一身残忍嗜血的无我之境。
为此,魅阴自然不会因着几人的到来,而遵守人世礼法,与几人打招呼,或是因非流与澜山的狼狈之色有所动容。
其实吧,三七想多了,澜山不是不想说话,只是他和非流出来寻找萧长逸的这些时日,没有一日安稳过。
不是在悬崖里挨饿,就是在官道上行走,晚上还要在树林里喂蚊虫,那蚊虫大的,一咬一个准。
这一个月走下来,萧长逸的踪影没寻到,他自己倒是快要升天了。
来的时候本就没拿银两,他还以为公子会拿的,不曾想,公子也没拿,公子还说,他以为自己会拿的。
没有银两的他们,真是惨到爆,吃没烤熟的鱼,啃烤兔子。
没曾想兔子毛都还健在,那烧焦的一坨,黑乎乎的,他实在难以下咽。
如今饿得他前胸添后背的,好在公子去了这处县城的暗庒,本来想着支些银两,碰巧的是遇到了夜玄与夜玖两人。
他和公子这才跟着来了望仙居的雅间,见到三七久违的嘴脸,他只剩下激动了,愣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不仅是口渴,而且还很饿,他哪里有气力说话呀?
为此,看在三七眼中竟成了,澜山因着萧长逸失踪而黯然神伤,才会变成这般模样的。
几人并未过多交流什么,非流与澜山上来就是招呼了外间的店小二一声。
没过多时,两人就忙着扒拉起了饭食,那狼吞虎咽的模样,瞧得三七几人一阵愣神。
等两人吃饱喝足了,三七几人才知晓了他们两人这一个来月的经历,看样子是受了不少苦。
吃饱了饭,澜山补充了体力,又有力气和三七斗嘴了。
雅间内的其他几人看着闲不住的两人,都有些无可奈何,但他们也没说些什么。
许是知晓澜山这小子连日来没过一天好日子,他身子本就娇弱。
若非用王府内大把的银钱娇养着,不知哪日就因着他体弱之症,丧了命。
为此,大家在无形之中,都给了他一丝放纵与宽容。
坐在一旁的魅阴不做理会,丝毫没将三七与澜山的斗嘴瞧在眼里。
一个是被术法缠身之人,另一个天生弱症,人寿起起伏伏,死是迟早的事儿。
他有什么可放在心上的,都是寿数无定数的命,能快活一阵是一阵吧?
就在雅间内气氛欢快之时,魅阴右耳灵机一动,她旋即伸手,朝窗外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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