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愣了一下,他其实也注意到了叶净修当时的眼神变化,没有一丝掩饰,但很快就收回了目光。
他以为池念瑶的注意力应该全在整支军队身上,没想到还是被她捕捉到了。他无法告诉她,叶净修的眼神变化源于死去的江凝悦,江凝悦是他这一辈子都不能告诉她的秘密。
“这世上相貌相似的人有很多,也许觉得你像他的旧友,当时你们彼此距离不算近,模糊的样子认错在所难免,不必放在心上。”
他如此告诉她,池念瑶觉得他说的挺有道理,便没再多想。
范子遇担心叶净修见到池念瑶之后会控制不住自己,虽然当时他面露震惊,幸好并未当着万人面前做出任何出格的举动,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但为了他们三人以后的相处,范子遇很有必要先主动去跟他聊聊发生过的事情,所以现在趁着皇上让叶净修宽衣休整的时间悄悄去了将军府,在叶净修晚些时候要去面圣之前,把一切解释清楚。
“她为什么会在宫里?”
范子遇叹了口气,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娓娓道来。
“我劝过她,可是那时候你已经死了,我们都希望她能放下过去重新开始,她找到了自己想要重新开始的人,我们又凭什么去阻拦她?”
说完他看向叶净修,面露失望:“你明明还活着,却从没想过让我们知道,你到底在想什么?没有人会一直站在原地等你,何况对我们而言你已经死了,是个无论如何都等不到的人。”
叶净修坐在椅子上,双手抱头,闭着双眼压抑着痛苦的情绪:“我只是想让自己干出一番成绩后再去见她,以最高的礼遇迎娶她。这几年我几乎都在战场上,我不想让她知道有任何危险,也不想让自己有后顾之忧,所以才选择隐瞒到最后。这是最后一场,打了胜仗,却输了她。”
真是世事难料,这对他从小就一直看好的金童玉女,没想到也没能修成正果。他和叶净修都从小爱慕的女孩,最后却谁都没有得到,而是嫁给了另外一个后来居上的男人,这若放在以前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结果。
这难道是天意吗?如果叶净修没有选择隐瞒,就算后来让她遇到皇上,但此时心里已经有了念想,即使他不在身边,她也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的心意吧。
范子遇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既然已成事实,就祝福她吧,现在我们都只是个旁观者。”无法参与她的未来。
“她看我的眼神,像个陌生人。”虽然只是匆匆对视,但她眼里的生疏刺的他生疼,是在用这种方式惩罚他的迟到吗?
讲到这个,范子遇不知是该觉得庆幸还是可惜。如果她没有失忆就会当场毫不掩饰的表现出对叶净修的热切,以及对他还活在世上的喜极而泣,那么当时站在她身边的皇上看到这一幕又该是怎样的表现?
知道他们曾经的关系后,皇上又会对他们几个人抱着怎样的态度和成见?
事实上她就是失忆了,所以不会出现以上的任何情况。只要她和皇上保持对真相的不知情,他们就能继续幸福的生活下去,唯一承受着离别痛苦的只有叶净修,虽然残忍,但这已经做到了把伤害降到最低。
“呵呵呵……”叶净修忍不住低低的笑了,然后渐渐放声大笑,怒极反笑说的就是这样吧。
他捂着双眼,不愿让人看出他的湿润:“到底为什么是我啊?”他又没有谋财害命,杀人放火,为什么要由他一个人来承受这种痛?
“这些事情对你来说有些突然,你一时间很难立刻接受,给自己一些时间吧,然后你也要学着放下过去,重新寻找自己的未来。如果她还记得你的话,应该也希望你这么做,既定事实已无法改变,一日是帝王妃,一辈子都是。”
事已至此,再多的安慰都是徒劳,最终都得看自己的造化了。
叶净修换身衣服,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后紧接着就去面圣。这里一直是他出入自由的地方,此时站在门口竟变得有些踌躇,他曾经承诺过帝王自己永远不会对其说谎,但现在他也是真不知该如何面对皇上。
正发呆之时,孔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叶将军,到了为何不进?”
叶净修回神,甩了甩头,才慢步走进去。还是老样子,在这个地方,皇上永远都是手里拿着奏折,低头认真且专注的批阅。
桌子上除了必要的笔墨纸砚,文书,奏折,没有其他多余的东西,他也因此不止一次感叹皇帝的工作一点都不轻松,不仅如此,还很繁琐。
他曾经被要求帮忙批阅奏折,在皇上刚继位不久的时候,那时皇上对政事肉眼可见的力不从心,处理起来经常手忙脚乱,频频出错,于是就看上了当时挂着摄政王名头的叶净修。
他们分工合作,互相帮忙,才能在短短的二十天里把瘟疫期间早已堆积如山的奏折井然有序的处理完。
那时候叶净修就对自己要远离朝廷政事深有感触,这不是他想接触的领域,与其跟朝廷上那群文绉绉的官员瞎掰,他更愿意在战场上和敌人周旋。
皇上放下手中的奏折,抬头看他一直在发呆,有些好奇:“今天这么安静?不像你啊。”以前他都是人还没到跟前,揶揄的话就已经先传到耳边,所谓的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你应该知道我想问什么。”叶净修随意找了个椅子坐下,等他的回答。
“你希望我说什么?”
“我曾经问过你,是不是真的已经放下过去,当时你说的是实话吗?”
那是江凝悦去世后的第三年,这三年里皇上表现的很正常,每天上朝下朝,批奏折,陪太后,武艺,政事一件不落,正常的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有一次,应太后的要求,叶净修问他是否已经放下江凝悦。
他当时具体是怎么回答的已经记不得,只记得他说烧掉所有东西的时候就已经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