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末,宋老将军率一万精兵前赴云秦边境。
八月二十三日,收到云秦边境八百里加急,援军抵达边境第三日,云秦胡人深夜纵火偷袭,宋老将军率兵抵抗、抢救粮草,不幸身亡,边境伤亡将士无数,恳请朝廷加派援手。
胡人此次偷袭,分明是蓄谋已久。
否则凭借胡人的兵力,边境如何会轻而易举被偷袭成功,甚至牺牲了宋老将军!
宋老年纪虽大,但其排兵布阵的能力乃当朝首屈一指!
连宋老都败了,边疆将士还能抵御胡人多久?!
陛下悲痛之下,更是震怒。
云秦边境绝不能丢!
云秦边境一旦被攻破,西南方防备势弱,胡人一路北上,越过两城直冲青州府,京城岌岌可危。
陛下看着眼前大夏的疆域图,目光定在青州府上,似是下了决心,立刻叫来内侍伺候笔墨。
放眼朝廷上下。
除宋老、南定王之外,行军杀敌能力,还有谁能与赵非荀相比。
当务之急,是要守住云秦边境!
八百里加急的谕旨,天光微亮,便已送抵青州府小院。
赵非荀前些日子才巡视过府下几县,今年第一年种植的作物收成不错,即便今年再下大雪,也绝不会像往年那般饿殍遍野。
驿站、官道也再逐步修缮。
来往商人也比去年多了不少,为死气沉沉的青州府注入不少生气。
无尽炭按期销往京城。
牟定县百姓的生活也逐渐好了起来,从去年的不足百人,至今已有两三百人。
青州府里,处处可闻百姓对巡抚大人的称赞歌颂。
赵非荀忙碌一年,今日好不容易得了一日休沐,早早起来,就在园子里打拳。
锦鸢被他闹醒,再睡不着。
索性也跟着起来,洗漱更衣妥当后,提着一壶温水出来,正要放下时,门外忽然马蹄声奔袭而至。
来势汹汹。
地面随之震动。
分明是冲着他们家而来!
锦鸢紧绷着面容,眼神不安地盯着门口,哑婆婆、小厮、婢女及厨娘也纷纷被这动静吓得出来。
赵非荀沉着面容,意外之色一闪而过。
抓起帕子擦干脸上汗珠,穿上长衫,等到马蹄声在门外停下,他甚至都未听见门上侍卫的询问声,门已被推开——
能有如此威慑的,天底下仅一位。
便是当今圣上。
赵非荀抬眸,看向有六名禁军前后护卫着进入院中的传话殿前公公,只见这位公公双手捧着一道明黄色圣旨,高高举起。
“代天子旨意至,青州巡抚赵非荀接旨!”
殿前公公声音阔朗,一口官话字正腔圆,中气十足,并无阉人常见纤细尖锐嗓音。
赵非荀垂首,下跪拱手。
在他跪下后,院中众人才如梦惊醒般,齐刷刷下跪——他们从未听过圣旨!此时已被这几个禁军、殿前公公的气势吓得瑟瑟发颤。
殿前公公宣读旨意。
言云秦胡人作乱边疆不稳,朕心甚忧边境,委任赵非荀即刻回京点兵出征云秦!
旨意极短,却字字事大。
以至于连赵非荀都愣了一瞬。
他双手抬起:“臣领旨!”
接过圣旨后,殿前公公伸手虚扶赵非荀,读完旨意后他才敢喘气,这一路不眠不休跑来,好悬没把他一条老命都搭上去!“将军快起,今日奴婢代为传旨不便下跪,还请将军速速收拾回京面圣!”
赵非荀起身,道了声公公客气才问,“我长居青州府不知京城边境两地事宜,还请公公告知,宋老将军月前才率一万精兵赶赴支援,为何陛下又宣召我回京?”
公公闻言,抬起袖子在眼角压了下并不存在的眼泪,哽咽道:“将军有所不知,宋老将军……牺牲了……”公公把急报上的内容简要说了,又催促赵非荀尽快回京,他们要先回京复命、不便久留。
送走天使一行,赵非荀转身回院,抬手招来数个侍卫,分别下达不同指令,命他们速去传话寻人,半个时辰后汇集府衙。
又命人传召轻风速赶赴京城城羽营。
数个侍卫顷刻散开。
赵非荀面沉如水,脑中思绪飞快运转,宋老将军镇守云秦多年,当年几次险些被打的国破,云秦又因地域限制,国家不大人口更不繁盛,除了使些龌龊的小动作外,就属去年闹出‘薄黎灰’一事最大……
难道——
赵非荀眯起眼,冷光一瞬划过。
难道‘薄黎灰’在京城卷起并非偶然?一次纵火偷袭,岂会轻易夺走宋老将军性命!
云秦胡人何时如此机关算尽?
赵非荀心生不宁,眉间紧紧皱起,陛下或许也是因察觉到这一步,所以才会不再顾忌他在军营中的声势,急召他回京。
只要前往云秦——
就能解开疑惑。
无论真相如何,云秦边境绝对不能破!
他要以最快速度将青州府一应事宜安排妥当后回京。
在此之前——
他的目光看向站在院中的小丫鬟。
锦鸢捧着茶壶的五指抓紧,手腕止不住的发颤,甚至连茶水泼洒了一半出来都没有察觉。
直到眼前闯入一双黑锻长靴。
她猛地回神,嗓音颤着回道:“奴婢…奴婢替大公子收拾行囊!”她潦草的屈膝行礼,急急转身回屋。
动作快到赵非荀都来不及制止。
京城来的旨意连他都意外,小丫鬟一定是被吓到了。
赵非荀见还有片刻空余,也快步跨入屋中。
锦鸢躲入屋中,四下里无人,她才紧紧闭上眼睛,手腕、胳膊、身躯都抑制不住地颤栗、发冷。
还未等她调整好情绪时,听见大公子的脚步声迈入屋中,锦鸢下意识的心虚,低头看见自己手里还紧紧攥着茶壶,松开手想要转身去收拾东西时,却不慎勾落茶壶。
茶壶坠地。
顿时四分五裂,碎成一地瓷片。
茶水将她的鞋袜通通打湿。
锦鸢怔住,赵非荀已行至跟前,低头看了她一眼,语气比平时冷了些:“不必替我收拾,陛下急召我回京,晌午前就要动身,想必娘娘也收到了消息,由京城那边准备更便捷。”
锦鸢听着他语气中过分的冷静,心中不可告人的惊慌被强行压下,她应了声是,才敢抬头看向眼前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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