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因长期无人居住,已是尘埃满布。
秦天自然无需如常人般亲手打扫居室,只需手指轻拂,整个院落瞬息间焕然一新,甚至连那陈旧破损的床铺也都变得柔软舒适。
秦天随手一点,地上便生长出一张由树枝编织而成的躺椅。
躺在上面,沐浴着冬日午后暖阳,秦天徐徐闭上了双眸。
他已无需沉睡,多数时候会选择打坐替代睡眠,度过漫漫长夜。
但这并不表示他不能再度进入梦境。
自长安城离开至此,已有一年多的时间,这段日子他收获颇丰。
修行并非摒弃情感,更非冷眼旁观世事变迁。
闭上眼睛,秦天并无心思去梳理过去一年多的所得,此刻他什么都不愿想,什么都不愿做。
他只想阖目安睡,借以舒缓内心的疲倦。
恍惚间,秦天感觉自己做了一个梦。
梦中,他目睹了原本冷漠无情的天道在万物的影响下逐渐萌发了七情六欲。
无数动植物消亡后的情感渗透进天道,使天道孕育出一丝自我意识。
而当人类出现在这个世界后,这一进程更为加快。
人类的理性思维促使天道拥有自我意识的速度加快,同时,人类的七情六欲也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天道,使之产生了个人偏好。
然而天道从不干预世间万物运行的规律,也不会对任何个体表现特殊关注。
天道热爱众生,热爱每一种生物,但他同时也绝对无私。
因为他在内心深处对每个生命、每种生物都给予同等的关爱,无论是渺小的蚂蚁,还是普通的水草,在他看来都是同样珍贵的存在。
热爱所有人,某种程度上也可理解为他对每个人都未曾深爱。
因为在天道的眼中,每个生物都是无比平等的。
但当秦天出现时,这种状况出现了微妙变化。
在天道的认知中,秦天这个特殊的个体显得与众不同。
随着秦天在天道视线中的日渐醒目,天道将自己的气息赋予了秦天。
他期待从秦天那里获取更多,天道感觉秦天能填补自身缺失的部分。
但实际上,天道并无匮乏之处,它是完美无瑕的,是宇宙万物运行规则的化身。
天道所追求的,实则是提升自我层次,实现自身的飞跃。
它并未意识到,这样的渴望对秦天意味着什么。
若秦天真答应了天道的邀请,恐怕他会在瞬间与天道合一,真正意义上实现永恒的生命延续。
但那还是秦天吗?
亿万个生灵的记忆与情感洪流涌入一人之脑,结果会怎样?
融合。
秦天最终的结局只会是被天道所融合。
即使这并非天道初衷,即使天道愿意放弃主动权。
但天道的宏大使得他是否交出主动权已然无关紧要。
一旦秦天答应与天道融合的刹那,便是他消亡之际。
看似他获得了永生,实则他成了天道的附庸,甚至是天道微不足道的分身之一部分。
秦天并不想拿那微乎其微的保留自我意识的可能性去冒险,至少他知道,现在的自己尚不具备那样的实力。
即便是要与天道合为一体,至少也要拥有前世传说中媲美鸿钧老祖的力量。
在此之前,秦天绝不会考虑此种可能。
睁开双眼,秦天愕然发现眼角滑落两滴炽热的泪珠。
那是天道的泪水,代表着天道为秦天的拒绝而感到惋惜。
然而天道不会干涉秦天的选择,他会耐心等待,等待秦天做出抉择的那一天。
无论秦天如何选择,死后,他终究会融入天道之中。
在天道看来,时间概念并不存在。
凡人一生不过百年,在天道诞生以来的亿万岁月中,百年时光不过弹指一挥间。
即便千年万载,对天道而言亦不过转瞬而已。
它可以等待,直至秦天做出选择的那一天。
或是等待秦天寿终正寝的时刻。
睁开眼,秦天发现自己周围不知何时已铺满了落叶。
掐指一算,四季轮回,仿佛他只睡了一晚,实则却已沉睡整整一年。
“喵喵。”
小黄在一旁欢快地叫唤着,似乎为秦天的清醒而欣喜不已。
秦天起身,笑容满面地抚摸着小黄的头颅:“谢谢你这一年来为我护法,真是辛苦你了!”
小黄惬意地昂起头,眯着眼睛,喉中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它伸出舌头舔舐秦天的手心。
“饿坏了吧?一年没进食了。”
秦天掌中涌现出一股纯净的灵气。
“试试这个?”
灵气犹如实体食物一般,被小黄迅速吞食干净。
仅仅一条灵气,便足以让小黄满足得打个饱嗝。
看着它期盼的眼神,秦天却笑着摸了摸小黄的下巴。
“够了,一次不能吃太多,否则会撑着的。”
秦天起身仰望天空。
这一年沉睡的经历实则是他与天道沟通的过程。
在这一年里,他见识到了天道的生成历程,也明白了天道的意图所在。
天道并非虚无飘渺,它无处不在,平等地眷顾着每一个生物。
同时,它也从不刻意偏袒某一生物或物种,亦不干预它们的演化之路。
尽管人类凭借智慧与理性成为地球上最为卓越的物种,天道对此类仍存有一丝偏爱。
为了完善自身,或者实现向更高层次的跃升,天道极度渴望能与秦天融合一体。
为了达成目的,天道不仅展示了自身的一切,甚至自愿交出了部分控制权。
如今,秦天已能有限地调动天道的部分权限。
然而,谈及实际效用,却也确实微不足道。
天道虽看似威严无比,但它绝不会干预世间万物既定的运行规律,亦不容许任何生命凭借它之力干预他事。
简单来讲,身为世间的生灵,秦天可以运用自身力量解决任何挑战,但绝对不可借助天道力量针对其他生命或干预世间事务。
天道权限唯一的作用,即赋予秦天洞悉世间万物过往的能力。
换言之,天道如同一座只能查询却不能篡改的数据库,其中收纳了现世的所有信息。
秦天可以查阅任何一个生命,甚至一块石头内部每颗原子的运动历程,前提是他必须具备承载如此海量信息的超强大脑!
然而,这项能力仅限于回顾过去,无法预见未来,毕竟天道也无法做到这一点。"
“有用,却又不尽然。”秦天自嘲地微笑。
经历这场恍如梦境的经历后,秦天内心释然,对天道的排斥情绪也在无形中消减。
面对这样一个毫无自我意识,为了与秦天融合,甚至不惜献出一切的天道,秦天感到无可奈何。
直言不讳地说,秦天甚至觉得天道有些过于迎合讨好。
关键在于,与天道融合对秦天来说,除了弊端并无丝毫益处。
他怎可能答应这样的请求?也因此,天道才会以如此谦卑的姿态寻求融合,毕竟它是有所求于人!
尽管显得有些卑微,但实际上天道始终保持理性,它只是客观地将所有事实摊开,直接告知秦天。
实际上,天道并不认为此举有何不妥,反而视其为合理且正确的行为。
或许,这就是天道与人类的本质区别所在。
秦天无奈地摇头。
不过,这次的梦境之旅并非全无所得。
纵览天道的一生,虽然只是匆匆一瞥,那宏大无比的存在形态,已然给秦天带来深刻的领悟。
这般浩瀚的信息量,秦天或许还需要闭关一次才能完全吸收消化。
但是,秦天并未立即选择闭关。
如果将天道给予秦天的知识比作食物,那么此刻秦天就如同吃得过饱。
要想消化,他需要先活动一下,缓解一下满溢的状态。
幸亏秦天身为世间唯一的修真者,万千法则唯他独尊。
倘若世上再多出一位修真者,秦天如今所享受的待遇恐怕至少要减半。
若是一群修真者同时存在,那天道更不会对秦天投注半分的关注。
秦天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这个动作他已经很多年未曾做了。
见识过天道的一切,秦天非但未受其冷漠无私的影响,反而更多了几分人性的光辉。
“出发吧?出去走走,瞧瞧久违的世界变成了何种模样?”
“为何,为何?”汉武大帝状若癫狂,疯狂地摔打着寝宫内的物品。
自从他踏上追寻仙人的道路以来,已过去了两年多的时间。
为了找寻仙人,他舍弃了一切。
舍弃了嫔妃们的宠爱,舍弃了对匈奴的征伐,每日在寝宫里只是期盼着仙人的消息传来。
这两年间,各类消息纷至沓来,真伪难辨。
然而,刘彻却乐此不疲,无论消息源自何方,他都要派专人核实。
在这段时间里,他并非全无收获。
他唯一的发现,乃是在北方某个无名小山村中一棵颇具神秘色彩的大树。
这棵树正是秦天用来治愈整个村庄风寒患者的那棵神树。
它确实具有某种神奇力量,但仅仅是治疗风寒,仅此而已。
而且,树中的灵泉极其有限,除非村中有人生病,否则灵泉不会出现。
即便是那灵泉,一旦离开村子范围便会立刻消失,无论采用何种容器或是保存方法都无法留存!
刘彻曾尝试让人将这棵树移栽出村子。
然而,挖掘刚一开始,大树看上去就要枯萎,吓得官吏急忙回填泥土。
无人敢于承担使这棵神树死亡的责任,所以直至今日,这棵神树仍在村中安然无恙。
人间关于仙人的传说众多,甚至匈奴人都声称见过仙人,可是为何,为何他这位至高无上的帝王,想要亲眼目睹仙人一面,竟如此艰难?
刘彻无法理解,为何那仙人不愿现身相见?
这两年来,刘彻小心翼翼,甚至都不敢走出皇宫。
经历过濒死边缘后,他对再度面临死亡极度恐惧。
他甚至不愿踏出寝宫大门一步。
这两年来,由于长期缺乏日照,刘彻面色苍白许多。
加之精神状态恶劣,加上长时间不见阳光,使得刘彻的身体不但没有好转,反而越发衰弱。
他曾尝试服用术士们炼制的仙丹。
然而,那些术士无一不是骗子。
真正的灵果他尝过,仙丹服下是什么感觉,他岂能不知?
那些术士们炼制的所谓仙丹,除了难以下咽,吞服后还会使人极度不适,甚至加速了他的虚弱进程!
至今为止,全国上下几乎所有胆敢向刘彻面呈仙丹的术士,都被刘彻下令斩首。
至此,已再无人胆敢踏入皇宫,宣称自己通晓仙术!
“为何……”
刘彻在宫中发出痛苦的哀号!
漫步在长安城的街头巷尾,此处与三年前秦天初次到来时并无太大变化。
或许因战事缘故,街上的行人明显减少。
不少百姓的生活似乎并不如意。
相较于三年前人人脸上洋溢的笑容,如今行人们的笑容稀疏了许多。
更多人的眉宇间透出忧虑之情。
尽管战争持续了三年,但国内百姓受到的实际影响尚不算严重,生活仍能勉强维持。
这得益于数十年前大汉积累的深厚底蕴。
然而,边疆战事胜负不定,迟迟未能终结,再加上皇帝沉迷于修仙之道,照此发展,恐怕不久后强盛的大汉帝国将会彻底崩溃!
在长安城闲逛一圈后,秦天忽有所感,转过街角,竟偶遇了疾步走来的卫青。
“卫大将军,久违了,近来可好?”
“仙……”
看到秦天,卫青神情先是惊喜万分,旋即意识到若在此处喊出“仙人”二字,恐怕会被围观的民众团团围住。
“先生,许久未见。”卫青恭敬地施礼。
秦天扫了卫青一眼,微微一笑:“看来你在寻找我?”
“不敢隐瞒先生,鄙人确实苦苦寻找先生多日,今日终于……”
“找个地方详谈?”秦天不以为意,向卫青发出邀请。
卫青闻言大喜,恭请秦天来到自家府邸。
通过卫青的讲述,秦天才了解到这两年发生的事情。
自从刘彻那次重病痊愈后被卫青用灵果救活,他就彻底陷入了痴迷修仙的境地。
自此以后,他不再关心朝政,一门心思探寻仙道。
起初他还只是派人寻找秦天的下落,后来则变得愈发过分。
因为他无论如何搜寻,都找不到关于秦天的任何确切消息。
他所能获取的,不过是些似是而非的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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