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七微微叹了口气,苦笑着说:“若是以前,我可能会带着自己的私房钱逃之夭夭。可是我妻谢二娘为了救我,在大街之上受人侮辱,吞胳肢窝泥……得妻如此,夫复何求?我肯定要想方设法救她出来,别说我所有的财产,就算是把我的这条命交出去,我也愿意。”
万回和尚双手合十,赞道:“善哉善哉。”
王七带着万回和尚来一处平房,从平房的墙壁隔层掏出一个铁盒子。
他把盒子交给万回和尚,说:“大师,这是我所有的地契房契,是我的棺材本儿。我妻子的性命就交托给你了。”
万回和尚双手接过铁盒,道:“贫僧自当尽全力,你先回到大牢等我消息。免得变成逃犯,到时候罪加一等,神仙难救。”
“我自晓得。”
王七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给万回和尚磕了三个响头。他磕完头,抬起头,没看到万回和尚的赤脚,原来瞬间消失了。
他回到监牢的外墙处,低着头助跑,果然又回到了牢房之中。
旁边牢房的人目瞪口呆。
“兄弟?你咋跑出去的?咋又回来了?”
王七不理会狱友,坐在枯草之上,看着墙外的月光,嘴里念叨着:“大师啊,你可不能坑我啊。”
三天后的清晨,王七果然被放出来了。
他走出监牢,在门口看见了自己的妻子谢二娘。
谢二娘衣衫褴褛,头发凌乱,眼角不知挂着露珠还是泪珠。
夫妻二人在牢中蹲了半年,终于得以相见,忍不住抱头痛哭。
谢二娘哭了一阵才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我们会被打进死牢?为什么又被放出来了?”
王七鼻头一酸,拉着谢二娘远离监牢,找了个避风处,把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情都陈述一遍。
“咱们家所有的财产都被没收了。以后可要过苦日子了。”王七叹道。
“人没事就好。咱们得感谢万回大师,救了咱们两次。”谢二娘倒是知足常乐,随遇而安。
“我还得想办法救我爹。可是我所有的钱都花光了。”
“求助亲朋好友吧。爹爹门生故旧布满天下。看看他们有没有办法。”
“他们要是肯帮忙能帮忙,早就把我捞出来了,我何必散尽家财……不过,死马当作活马医,还是得试试。”
王七便去拜访,但是所有人看到他都唯恐避之不及,各个请他吃闭门羹。
短短一日,夫妻俩尝尽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咱们住哪儿?”王七茫然问道。
话音落地,腹内咕咕作响。
“回娘家吧,找我爹妈。”谢二娘建议道。
“他们会不会收留我们?”王七闻了闻身上的衣服,几欲作呕。
“毕竟血浓于水。”谢二娘安慰自己的丈夫。
天黑了,王七和谢二娘来到岳父家。
但是岳父把他们拒之门外,连大门都没让进。
“我们没有你这样乱臣贼子的女婿!你爹在牢中吐血三升,已经身故。是被你活活气死的!你还敢来见我?”岳父怒气冲冲,却压低嗓音喝骂道,似乎怕人听见。
王七听到老爹身亡,如遭雷击,呆呆愣愣。
“爹,难道您不要女儿了吗?”谢二娘哭道。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唉……我们谢家不能再被连累啊!你们放过我们吧!万一让人看见了,我们谢家也得完蛋!”岳父也哭着说。
谢二娘的大哥大嫂站在大门里面,抱着双臂,冷眼旁观。
大门关上了。
“难道天下之大,没有咱们的容身之处?”谢二娘哭哑了嗓子,问道。
“不用慌!还是有的。我还有一个小房子。”王七反过来安慰妻子。
“不都抄了吗?”
“我之前喜欢打猎,养了一些狗,为了方便打猎,在森林里搭建了个狗窝,有砖有瓦,能遮风挡雨。这个地方只有我知道。”
“狗窝……”谢二娘欲言又止。
“你嫌弃么?”王七问。
“我不嫌弃,但是怕你委屈。”
“都到这个地步了,还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
夫妻二人相视一笑。
王七带着谢二娘钻进深山,找到了狗窝。
狗窝搭在山洞之中,不过的确砌了砖和瓦,立了一道门,还备有清水和干粮。
“那些抄家的人真是心狠手辣。连我的狗都抄走了。此处不少狗毛,当初我都是懒得打理。现在正好当被褥。”王七笑道。
“还有换洗的衣服?”谢二娘惊喜道。
“这是当初给狗准备的。它们都是大狗。正好咱们也可以穿。”
当天晚上,月光皎洁。
王七想起了师父孙玄清贴在墙上的月亮。
夫妻二人烧火煮水,擦洗一番,互相拥抱取暖。
次日天亮,谢二娘没有起来,脸色通红。
王七用手一摸,发现谢二娘发了高烧,不由得心惊肉跳,慌忙背着着谢二娘下山,找到一家医馆看病。他往日喜欢打猎,经常受伤,因此认识了一些大夫。
幸好他出手大方,此处大夫对他印象不错。现在他没钱看病,大夫也不在意。
大夫望闻问切一番,说:“王夫人气血不足啊。听说在牢里蹲了半年,吃了不少的苦,身体折磨得憔悴不堪,出来之后又担惊受怕,昨晚还在深山老林风餐露宿。元气大伤!不过不用惊慌,但需药材滋补调养,便能慢慢恢复。”
王七道:“可是我们现在身无分文,没钱买药。”
谢二娘说:“没事,过两天我就好了。我手脚还能动,做点针织女红挣钱。”
王七欲哭无泪。
此时突然有人喊他的名字:“这不是咱们的王公子吗?”
王七定睛一看,发现是他以前的狐朋狗友之一。
此人姓李,名善臣。他爹也是朝廷的武将。当初王七听到梦中人的叮嘱,不想出门打猎,是李善臣拿着他的猎枪,逼他出门。
王七走出医馆,道:“善臣兄,别说笑了,现在我就是个穷鬼。”
李善臣却没有接王七的话,而是大呼小叫,招揽附近的朋友,说:“大家都来看啊!这就是咱们大名鼎鼎的王公子,拜崂山道士为师,差半步就能得道成仙。如今掌握了一身穿墙之术,令人叹为观止。大家想不想见识啊?”
王七暗暗叹气,就是因为自己到处炫耀学了道术才给父亲招惹了灾祸。
“我道心不稳,学业未成,招致大祸。李公子不要再笑话我了。”王七换了称呼。
“哪里是笑话你?我们是诚心想见识您的穿墙之术。你们说是不是啊?”李善臣继续起哄。
围观过来的人纷纷嚷嚷要见见世面。
“我不会。”王七道。
他进屋,拉起谢二娘,想要离开是非之地。
“不给面子啊?这样吧,你穿墙给我们看。穿一次,我给你十两银子。”李善臣笑道。
“我根本穿不过去。一万两银子也没用。”
“只要你穿,穿过去了给十两,没穿过去给五两。别说兄弟我不够意思啊。看嫂夫人面有菜色,想必很长时间没吃饭了,挣点钱买米下锅,怎么样?不过光有米没有肉,恐怕你吃不下去。大家知道么?王公子家的猎狗都是吃牛肉的。”李善臣严肃道。
王七又气又羞,胀得脸色通红。
谢二娘说:“咱们走吧。”
王七走了两步,却停了下来。
他看了看医馆的招牌,叹道:“李公子说得没错。二娘,你需要钱看病。且看为夫表演一番穿墙秘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