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年春,吕光率十万大军、精锐骑兵五千人,浩浩荡荡地踏上了西征之路,鄯善王休密驮被封为使持节、散骑常侍、都督西域诸军事、甯西将军,车师前部王弥窴被封为使持节、平西将军、西域都护,带领各自国家的士兵担任向导开路。
“西域对于中原,总给人种神秘和彪悍之感,毕竟白匈奴这个词,从血液里就让人觉得可怖。可惜啊,怕匈奴的是他们东晋,我们大秦,可不怕匈奴人。”随吕光一同出征西域的将士说着,对偏居南方的东晋颇有些偏见。
“在他们看来,我们亦是匈奴,东晋有人惧怕匈奴不假,但东晋并不对怯战,你想想那谢玄,连续四次挫败大秦士兵,可见东晋不可小觑。”吕光骑在马背上,缓缓说着。
一路途经塔里木河,博斯腾湖,越往西走,昼夜温差越大,吕光见有些士兵倒下,心里头着急却不能显现出来,只想着快些与龟兹决一死战,大胜而归。一群人围坐在篝火旁,吕光叫来向导,向他们问道:“天山山脉之间,居住的是哪些人?”
那向导曾到中原经商,对中原文化有些了解,于是答道:“天山附近居住的,不就是你们中原人说的狯胡人白匈奴吗?”
一群人听到这个词,围拢了来,从前只是听说,没想到真的走到人家地界上,看着这些人,与他们也没多少分别,只是颧骨更高些,眼睛更大些,眉毛更浓些,皮肤更白些。有个士兵说:“没想到啊,这白匈奴的女人竟如此之美,说一句天仙也不为过。”吕光闻言,手里装着酒的水袋毫不犹豫地就敲到这士兵头上。
只听那向导继续说:“多年前,这些人以塔里木盆地为据,翻越阿尔泰山西进,攻城略地,征讨杀伐,占领了大块土地。他们核心部族人虽不多,但很善于维持对广大疆域的统治,不同于你们中原,在这里,无能的君王会被杀掉取代,他们在不改变被征服国政体和宗教的情况下,就能收到丰厚的税金和商业贡赋。”
“我见一路上的壁画上记在着相似的白匈奴故事,博斯腾湖记载得更多,难道说,这附近很早之前就有白匈奴居住吗?”吕光边喝着酒,边问着向导。
“在博斯腾湖,早在你们中原西晋王朝还没破灭之时,我们西域就有人马迁徙到博斯腾湖流域居住,逐水草而居。传说,白匈奴祖辈曾将一个女子嫁给了同属于吐火罗人的焉耆王龙安,生下了儿子龙会。说起龙会,在西域,算是首屈一指的英雄,剖腹而生,骁勇善战,很符合你们中原人给英雄赋予的传奇色彩。”
“龙安弥留之际,让儿子杀死侮辱过自己的龟兹王白山,为自己报仇。龙会不负众望,发动一切力量一举消灭龟兹,然后派出自己的儿子龙熙返回焉耆担任国王,最终,龙会统一了西域诸国,成为了西域霸主,一度对战萨珊波斯。在大败乌孙人后,一部分白匈奴就南下到塔里木盆地以北,在焉耆、库车地区发展,形成了一个战斗力高强、以出售武力为生的军事集团,主动介入西域列国的政治,这才为你们中原所知。”
“白匈奴扶持过焉耆后,眼看龙会桀骜不驯、恃勇不臣,于是转而扶持同属于吐火罗系的西域大王国龟兹,使龟兹再次成为西域的军政中心。可惜啊,龙会少年英才,恃勇轻敌,常常宿营在外,被龟兹国人罗云杀害。”
“龟兹再次崛起,成为了称霸库车-阿克苏绿洲的大强国,并成功役使了附近的温宿、姑墨、尉头等小国。我们这些小国,慑于狯胡的军队,不得不屈服于龟兹。我们的王,不能眼看着百姓受苦,所以不远万里去往秦国,对你们俯首称臣,只希望百姓能不受龟兹和焉耆霸权奴役,使我们的百姓能够安居乐业,这些,你们大秦皇帝也是知道的。”
向导说着,吕光喝完水袋里的最后一口酒,再倒也倒不出来。于是让士兵安排轮岗后,回到营帐之中。
华阳宫中,苻坚抱着苻锦,九歌抱着苻宝,两个小公主手里拿着木剑在父皇母妃的帮助下对战,从太学归来的苻诜看着他们,暗暗吐槽了一句“幼稚!”便跑到偏殿看书去了。
九歌耍赖,趁苻坚不备,带着苻宝险胜苻坚和苻锦,两个小公主咯咯咯笑着,还想再玩,苻坚把苻锦放在地上,走到一旁喝水,边喝边手持木剑指着九歌说:“你们母妃耍赖,以后你们可不能学她,要赢就光明正大正正经经地赢。”
“我怎么不光明正大地赢啦?分明是你们父皇输不起。”九歌嘴上不示弱,也把苻宝放下来。
两人喝着水对视一眼,唤来一旁的宫女,吩咐道:“带着两个小公主去找苻诜,让他给两个小公主念书。”带娃任务外包,两人难得悠闲。
宫女才带着苻宝苻锦进偏殿不久,就听见苻诜嚎叫:“这不能吃!不能吃!!”苻坚与九歌相视一笑,叫你吐槽我们幼稚,遭罪了吧。
四周静下来,两人坐在一起,难得温存,苻坚想做点别的事,九歌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边跳开,朝他问道:“陛下派吕光远征西域,是信了弥寞、休密驮两位西域君王所言?”
“朕又不傻,自然看得出他们表面上说大宛王诚节未纯,实际上他们自己又何尝不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想借大秦之手,从龟兹和焉耆的西域霸权下解脱出来。朕派人打听过,车师和鄯善因被霸凌,加之河流改道,政权衰落、岌岌可危,若不借助大秦之力,制衡受到狯胡扶持的龟兹、焉耆,灭国是早晚的事。”苻坚说着。
“陛下既然早就识破,西域距中原甚远,就算取之,日后想要巩固边疆,也不得不花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更何况,西域地处荒漠,汉武帝时,纵然劳师动众开拓西域却也得不偿失,如今大秦初定天下,陛下就效仿汉武帝过失之举,似有不妥。”九歌心中有些猜测,但也还是按住未表,她是真的担心如今的大秦,幅员辽阔,如今花如此大的精力远征,如果守不住疆土,也还是为别人做嫁衣。
“狯胡扶持龟兹和焉耆,以武力挟制西域诸国,不可小觑。朕有意与他们一战,探探他们实力如何。再者,前来大秦朝贡的,都是丝路以南的国家,朕有意敲打一下丝路北道上的那些不认可大秦强权的国度,与偏居南地的东晋,争一争西域的主导权。”
苻坚越说越激动,“三娘,两汉在匈奴困扰下都能数次远征西域,而今北方强敌已除,无人能干扰朕远征西域,所以现在远征西域,建功立业以传后世,岂非大功一件?”
九歌闻言叹了口气,果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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