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小二一趟趟往屋内浴桶送着水,一边不忘打量倚在窗边的美人儿,这不妥妥的美娇娘吗,掌柜的竟然怀疑她是男子,真搞不懂她在想什么。
许久,店小二终于放好了水,用挂在脖子后的毛巾擦了擦汗,朝客人说:“客官,热汤备好了,请慢用。”说罢转身走了出去,随手带上了门。
见四下灯光都已经熄灭,姚苌这才缓缓脱了衣服,泡到浴桶之中,跑马跑了一天,他可累死了。泡着泡着,忽然觉得有道目光盯着自己。姚苌屏息凝神,仔细聆听躲在暗处的人的呼吸声,用以判断方位。
辨出那人就在窗外,于是击起水花打了出去,忽然听见“啊!”的一声女子惨叫,似乎有什么东西摔到楼下,姚苌慢慢起身,暗骂道:“无耻小贼!”还好他是男子,他要真是女子,岂不是让偷窥的人占了大便宜。
随便披上衣服开窗一跃而下,那人正骂骂咧咧一瘸一拐地往客栈后院走。苻苌三两步上前,抓住了偷窥的贼人,趁着月光,看清了原来是这家店的女掌柜,于是上前反扭住她胳膊,一把随身匕首抵在她喉间,耻笑道:“真没想到,徐娘半老的女掌柜竟然有这种癖好!信不信我杀了你。”他现在的身份还不能被人知晓,眉间沁出隐隐杀意。
女掌柜吃痛连连求饶:“我不过是奉上头的命令,留意着过往貌美的姑娘,谁能想到你是个男子?左右你又不吃亏,放了我吧,我保证不向外头透露半点你是男子的消息!”
姚苌并不相信,手上越发用力,质问:“我如何信你?”
女掌柜额间沁出细细密密的汗珠,颤声道:“就凭……就凭我的命现在在你手上,我好不容易才将这客栈开起来,我还想多享几年福。”
姚苌并不打算惹事生非,毕竟杀了人,对他并没什么好处,于是说:“那我姑且信你一回。”说罢转身,想要回房间去。临上楼前,姚苌回头看了眼站在月光下的女子,她手上似乎拿着半枚莹白的玉玦,愣愣怔怔看着他。
姚苌看清她手里的东西,心底暗骂一声,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偷了自己东西,于是快步上前,抢走她手里的玉玦,气鼓鼓地朝她道:“我劝你最好不要惹怒我!”说完转身就走。女掌柜看着他,泪意朦胧,看来,他是忘了自己了。
回到屋内,姚苌气鼓鼓地和衣而眠,真没想到,他这身打扮,男流氓没遇到,倒先遇到女流氓了。
翌日清晨,姚苌装扮好,见到早起的九歌和雪莲,便上前去与她们一同喝早茶,见那女掌柜在远处打量着自己,姚苌心底就有些别扭,扭过头不看她。女掌柜自觉无趣,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姚苌吃完手中的茶点,见没了盯在暗处的眼睛,没好气地把手里的玉玦递给雪莲,说:“收好!”
九歌闻言把口中的油茶喷了出来,这这这……原来是个男子!她早该想到的!没想到自己这是遇到女装大佬了,应当尊重他人爱好,于是讷讷拱手,忙说:“失礼失礼!”说着转身上楼,准备去换身衣服。
雪莲定定地看着他手中的玉佩,“啊?”了一声没有接,姚苌皱起眉。
雪莲不知道姚苌和九歌几时会走,随时将随身的包袱带着,见他隐约有要发怒的迹象,她急忙翻着包袱,从里面掏出了一枚一摸一样的玉玦,递给了姚苌,问:“公子,这是哪来的?”
姚苌转头去看刚才掌柜站的位置,急忙追了过去,见她正优哉游哉地在院子里晒着太阳。想到自己拿了别人东西,姚苌有些心虚,问:“你这玉玦,是从哪儿来的?”要知道,他的这枚玉玦,自小便带在身边,从来没人告诉过他这玉玦还有一模一样的另一枚。
斜倚在躺椅上的女掌柜手里的蒲扇遮住眼,抬头看向姚苌,从他手里抢过玉玦,随意地说:“故人所赠,怎么了?”
姚苌不依不饶,问:“故人是何人?”
女掌柜的看着他,跟他讲条件道:“你答应陪我做三件事,我回答你三个问题,如何?”
看着她无赖的样子,不知道在憋什么坏招,没好气地说:“爱说不说!”说完掀开帘子,走回大堂之中,只听背后女掌柜同样没好气地说:“爱听不听!”
见他坐在桌前生闷气,雪莲劝道:“公子,不如……我去试试?”见他默许,雪莲幽幽走上前去,支开帘子,只见女掌柜手里握着玉玦,将蒲扇盖在脸上,仍在晒着太阳。
“夫人……”雪莲试探地喊着。
女掌柜闻声拿开蒲扇,扇着风,问:“什么事?”见雪莲一副难以启齿有事相求的样子,掌柜的补了一句,“本店小本经营,概不赊账!”说完又将蒲扇盖在脸上,继续晒太阳。
见状,雪莲轻轻往女掌柜手上放了一锭银子,轻声说:“夫人误会了,我家公子想要知道这玉玦的来历,还望掌柜的不吝赐教。”
女掌柜收起银子,有些不耐烦地说:“不是说了吗,故人相赠。”
雪莲也不气,轻声问道:“敢问这故人是?”说着又往女掌柜手里递来一枚银子。
掌柜的狐疑地看着她,没收,学着她语调道:“不是说了吗,他陪我做三件事,我便回答他三个问题。”
见掌柜的油盐不进,雪莲往她手里递了一枚金子,说:“一件事,三个问题,如何?”想到自己的恩人可能清白不保,雪莲只觉得画面有点辣眼睛。
掌柜的掂了掂手里的金子,回答道:“一件事,两个问题。”
见没有回还的余地,雪莲回去复命,姚苌问:“她要我做什么?”
只见掌柜的打起帘子缓缓走了过来,看了他半天,说:“今日我生辰,不然,你去为我煮碗阳春面来?”
见她要自己做的事情竟如此简单,姚苌觉得自己仿佛被耍了一般,但是自己答应的事情,也不好多说,便问:“厨房在哪儿?”
掌柜的随手一指,姚苌穿着女装,袅袅娜娜地走了过去,不就是煮碗面吗,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见他真去煮面,掌柜的在背后喊了句:“加个鸡蛋!”
姚苌确实没当过伙夫,当即问了店里的厨子,对方边说边动手煮了碗面端了出来,放到女掌柜面前。
女掌柜慢慢吃着半生不熟盐放得极多的面,咬着还带着蛋壳的鸡蛋,眼泪大颗大颗掉在碗里,许久,直到把整碗面吃完,坐起身来道:“说吧,想问什么,我没有时间了,就两个问题,快问。”
姚苌看着她,问:“送你玉玦的人是谁?”
女掌柜深吸了口气,闪着扇子答:“陇西,姚弋仲。”姚弋仲有四十二子,这种人,不提也罢。
许久不曾听过有人直呼父亲姓名,姚苌只觉得眼前的人,只怕来头不小,于是继续问道:“你是谁?”
女掌柜的答道:“他的救命恩人。”
姚苌盯着她眼睛,问:“没了吗?”
女掌柜头偏朝一边,扇着扇子不以为意地答道:“没有了!”几人说着话,见九歌背着包袱偷摸往外走,姚苌见状不再争执,急忙带着雪莲跟了上去。
店小二见掌柜的眼眶红红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猜到了些什么,问:“掌柜的,就不再留一留他们?”
掌柜的叹了口气说:“儿孙自有儿孙福,随他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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