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七,山羊胡又一次给柳望津灌了蒙汗药,换了一身女孩的衣服,把头发绑成两个小揪揪,别了两朵小红花。
这孩子原本就生得秀气,扮作女孩也显得玉雪可爱。
山羊胡拿一块包被胡乱裹了柳望津,去车马行租了一辆驴车,往西津渡口而去。
渡口上人来人往,吆喝声,揽客声不绝于耳。人流里站着一位面容焦急的男子,手里拿着一张画像,挨个问人:“您看到过这孩子吗?”被问的路人摆了摆手,继续赶路。
山羊胡远远看到柳士林,闪身避开,躲到一顶轿子后面,贴着轿子上了大船。
“快点啊,没上船的赶紧上船,哟开船了!”船头一个汉子双手圈在嘴边,朝岸边大喊着。
柳士林抬头看看那艘船,又把画像递给路上的人看,“劳驾,您看看,见过这孩子没有?”
船悠悠开动,离丹徒越来越远。山羊胡躲在人群里,轻轻哼了一声。
山羊胡抱着柳望津到了扬州城里,在客栈躲了两天,跟着一路镖队往北而去。
路上,柳望津每日吃的饭菜里都掺了蒙汗药,一直处于昏迷状态。到了安庆,山羊胡才慢慢停止了给柳望津灌蒙汗药。
原来这山羊胡就是安庆人,他柳望津带回家后当个奴仆使用。柳望津不过四五岁,在家里又没做过什么事情,一旦做错一点事,山羊胡非打即骂。
转眼过去大半年,柳望津成了个脏兮兮的小孩,虽容貌未变,脸上却显得瑟缩,若是丢到街上,谁都会以为这是个小乞丐。
山羊胡整日在街上游荡,行一些偷鸡摸狗的勾当,有时还会去赌场赌两把。这日,山羊胡输了不少钱,回家躺在床上,看着柳望津俊秀的小脸,心生恶念,想把他卖到窑子里。
大兖朝有些达官显贵,最喜欢玩弄美貌的少年郎,像柳望津这种漂亮的小男孩,一旦卖到窑子里,经过几年的打磨,说不定就能成为男妓头牌。
“去,给我下一碗面条。”山羊胡抬了抬下巴,吩咐柳望津去做事。
柳望津到了灶房,他个子小小的,只比灶台高一点点。踮着脚刷锅,烧水,下面条,小小人儿累得胳膊都酸了。
柳望津盛好一碗面,小心翼翼端给山羊胡,那面碗实在太烫了,柳望津手略微抖了两下,面汤洒了一些,泼到了山羊胡的手上。
“啊!”
山羊胡大喊一声,抬脚踹了柳望京一脚,大骂道:“狗东西,你要烫死我啊!”
“我不是故意的,饶了我吧,呜呜……”柳望津边躲边哭。
山羊胡气得站起来,拖着望京往外走,边走边嚷道:“让你烫我,让你烫我,现在就把你卖到窑子里。”
山羊胡拉着柳望津往窑子的方向走去,柳望津不知道什么叫窑子,他只是本能的感到害怕,一路不停地哭泣着。
快到窑子时,迎面走来了个二十多岁的男子,穿着一席青灰棉布袍子,看着十分斯文。
因柳望津一直在啜泣,求饶,那男子便多看了两眼。他瞧见柳望津一脸泪水,一双眼睛水汪汪的,看着十分俊俏。
男子眼睛露出喜色,这样好的资质,可是唱旦角的好苗子。
“嗨,兄弟,这小孩是要卖吗?”
山羊胡瞥了两眼那个人,挑了挑眉,“怎么,你要买吗?”
男子上下打量了眼前两人,点点头道:“这小孩看得还行,多少钱。”
山羊胡见这个人好像真心想买,有些高兴,原本他打算卖二两银子的,这会儿狮子大开口说:“这孩子长得好,我能卖十两银子呢。”
男子嗤笑一声,“你这是漫天要价呀,这样小的孩子,看着也瘦弱,不知道能不能养得成,我看最多三两银子,你要不要?”
山羊胡不信,强自说道:“五两!不能再少了,要不然我就给卖到窑子里去了!”
“好吧,好吧,跟你四两,再多,我也给不了了,爱卖就卖,不卖,你就卖到窑子里去吧。”男子说着,作势要走。
山羊胡眼珠一传,心道四两银子也比二两银子翻了一番了,装着舍不得的样子道:“好吧好吧,给你吧。”
男子从怀中掏了银子,递给山羊胡,牵着柳望津的手就要走。
“你……你要带我去哪里。”柳望津嗫嚅着说道。
男人蹲下身,看着他大眼睛说道:“放心,我不会把你卖到那种脏地方,我带你去的地方,有些辛苦,但能保证你吃喝不愁。”
从此,柳望津便在安庆的戏班子里住下了,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开始了他的学戏生涯。
任逍遥听完柳望津的故事,双手握拳,“怎么竟会有这样丧心病狂的叔叔!还是你的亲叔叔,简直畜生都不如!”
“若不是他让人把我拐卖到北边,我又怎么可能做了戏子,如今又被……”柳望津双眼红了起来。
任逍遥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想怎么做?”
“原本想着他把我拐卖了,我就把他的儿子也拐卖了,但是后来想想他的孩子是无辜的,我想让人先把他的儿子藏起来,让他着急几天,再送回去……”
“就这?”任逍遥问道。
柳望津摇摇头,“当然不是,等他儿子还回去后,再让人把他拐卖了,卖到最苦最黑的矿里,日夜做工,直到累死。”
任逍遥点点头,这样倒也不错,先让他尝尝孩子被拐的痛苦,再经历一次生不如死的折磨。
“我在丹徒还有些人手,这事我帮你办了。你把你二叔一家的情况告诉我,事情办好后,我让人跟你说。”
离开丹徒已十一年,柳望津也不知道二叔的近况。
“我叔叔名叫柳士莱,他现在怎么样我也不清楚,人大哥帮我去打探一下,这事儿就拜托给人大哥了。再请大哥的人,帮我看看我家里的父母,姐姐,看看他们还好不好……”柳望津说着说着哽咽起来。
“别难受了,过阵子你就能回去了,到时候自己也可以去看看爹娘了。”
柳望津吸了吸鼻子,点点头。
过了一会儿,任逍遥想起一件事,问道:“柳兄弟,过阵子,顺平王要去皇陵修陵,你能不能找个借口跟着他去,回头记下里面的布局,画一张地图给我。”
柳望津点点头,“当然可以,要怎么做,任大哥教教我。”
任逍遥细细跟柳望津说起要注意哪些事情,两人越说越兴奋,柳望津想象着任逍遥说的画面,脸上露出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