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朝安和曲子尧骑马到了“妙香庵”的时候,大门紧闭,里面一丝生气也无。
守门的是净心,确认了曲子尧和陈朝安来了,才开了门让他们进来。
凶案发生的地方正是净思住的寮房,一进去就看到地上躺着一个人,身上盖了一件青灰色的僧衣,遮住了头脸,猛一看还以为是睡着了。
净思和席澍两人白着脸坐在屋里,见陈朝安来了,慌忙站起来,齐齐跪到了陈朝安的脚边。
“陈大人,救救小的,小的给大人当牛做马!”席澍涕泪横流,不住磕头。
净思也跟着磕头,“陈大人救命……”她虽然荒唐,可手底下还是头一回有人命。
陈朝安没理他们,走过去掀开僧衣,在脖颈上试了试,确定已经死透了,才拿僧衣擦了一下手,转身出了房间。
净思和席澍面面相觑,不知道陈朝安什么意思,赶紧起身跟在陈朝安身后。
陈朝安转到后头看了看地形,问道:“他来‘妙香庵’可有人知道?”
净思咬着唇,想了片刻说道:“应该没有。他是瞒着家里人来丹徒的,在这里哪儿也没去,只在庵里盘桓了两日。”
陈朝安点点头,“今日这事还有谁知道?”
“席公子一大早就来了,两三句口角就打起来了,那时候山门还没开呢,并没有香客上山来。事情发生后,我就让人守着门了,但凡来人都劝回去了。其他人都被我赶到前面大殿去抄经去,不抄完不许出来,庵里的人只有我和净心两个人知道。”
“你这事想瞒着倒也不难,最重要的是把尸体处理掉。九华山太矮,没有什么山谷,不然丢到山底下是最好的。你去找个平时没人过的地方挖个坑,把尸体先埋了吧。”
陈朝安说着,转过脸看看净思和席澍。
净思赶紧跑到后面菜地那间小屋,拿了两把铁锹过来。带着席澍往山上走了几十丈,找了块稍软的泥地挖了起来。
陈朝安和曲子尧搬了两把椅子坐在“妙香庵”后头的平地上,远远看着净思和席澍撅着屁股挖坑,笑了笑。
曲子尧讲着这阵子在户房和另一个司户斗法的事,讲得唾沫横飞,十分兴奋的样子。
陈朝安看着曲子尧那张脸,再看看山腰上那两个挖坑的身影,不由生出一股恶意。
死不见尸,就不算死。
待净思和席澍带着一身脏污,气喘吁吁回来了,陈朝安让曲子尧帮着一起把尸体抬了过去,埋到了九华山里。
等忙完这一切,陈朝安指点着净思如何清理现场,如何对好口供,将来赵昰家里人若是找来了,又该如何应对。
净思一一应下,将兰有仪的簪子和帕子并一些金银珠宝打了一个包袱,一股脑塞给了陈朝安。
陈朝安带着曲子尧下了山,出了山门从包袱里随意摸了两三样首饰扔给曲子尧。
曲子尧喜不自胜的接了。
两人到了山脚下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两人策马往家赶。
走到阮家庄一户人家门口时,见一个小妇人吃力的背着一个男子半边身子,费力往家门里挪。
那男子似乎是吃醉了酒,软软的瘫在妇人身上。妇人个子娇小,费了半天劲,也没有把他拖过去门槛,反而被累的险些跌倒。
陈朝安见状,翻身下马,走过去沉声道:“我来帮你吧。”
妇人听到声音吃了一惊,抬头一看,两人都怔愣了一下。
原来这妇人正是几个月前,在“妙香庵”山门口撞到陈朝安怀里的女子。
曲子尧也跟了上来,两人一人一边架着那男子回了屋。
妇人屈身下拜要谢谢陈朝安,陈朝安摆摆手,带着曲子尧出了门,骑上马挥动马鞭疾驰而去。
路上曲子尧在马上扯着嗓子喊了一句:“哥哥看上了?!”
陈朝安把马鞭往曲子尧面前甩了一下,鞭子尖尖擦着曲子尧的脸过去,吓得曲子尧赶紧往后躲了一下。
“哥哥别气,弟弟知错啦!”
曲子尧哈哈笑着。
陈朝安沉着脸,挥动马鞭,“照夜雪狮”甩开马蹄,很快将曲子尧甩在了后面。
今日见了死人,有些晦气,陈朝安特意在外院洗了澡才回了内院。
柳春珺今日因为娘亲要嫁人了的事心里有些难受,不是很想伺候陈朝安,委婉说道:“二爷,明日是旻姐儿的满月宴,二爷也该去二奶奶那说说话。”
陈朝安一想也是,正好要问问汤冲的亲事,遂去了“毓铭院”。
刚进院门就听到西厢传来陈珈欢快的笑声,陈朝安撩了帘子,见陈珈正跪在摇篮边,努着嘴逗旻姐儿。
“爹,妹妹会笑了!”
陈珈双眼放光,兴奋的喊道。
陈朝安走过去,低头看旻姐儿,嘴角微微上翘,果然有点像笑的样子。
陈朝安笑着摸了摸陈珈的头,进了正房。
“汤冲和你家四妹的事定了吗?”
陈朝安一边脱外衣一边问。
“定了,汤家正在找上门提亲的人呢。”王印梅笑着回道。
“嗯,定了也好,汤三也该收收心了。”
王印梅见他心情不错的样子,眼眸流转,问了一句:“那二爷收心了吗?”
陈朝安哈哈一笑:“我自娶了你不是早就收心了吗?”
王印梅笑了笑,没说什么。
夫妻二人一夜无话,很快到了第二天旻姐儿办满月酒的日子。
一大早各家亲戚朋友送来的长寿面、红长果、红纸裹着的米糕就摆满了大门口的倒座间,连下脚的电话都没有。
陈朝安过来看了一眼,忙喊了王平过来。
“找两个人在门口散一散,给旻姐儿积积福。”
王平点头应是,这些东西实在太多,又不禁放,白放着霉坏了,倒不如散了做善事。
“快来哦,陈家发庆生果子了!”
“走走走,咱们都去领一份。”
……
不多时陈家大宅门口就围满了人。
“别家都是男娃才办满月酒呢,陈家女娃都办的这样热闹。”
“你拿什么跟人家比?你要男娃下地干活呢,人家女娃是来享福哩。”
……
熙熙攘攘的人群外围,一个瘦弱的青年男子路过,穿着一件半旧的襕衫,头戴儒巾,看着应该是位秀才。
“呸!”秀才轻啐了一口,看着匾额上大大的“陈”字,眼里闪着怨毒的光。
“这样的人合该断子绝孙,竟然儿女双全,天道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