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易道的目光,柳春珺自然毫无所觉。一旁的杜蕊却瞥到了卜易道那灼灼目光。
她入府两年多了,陈朝安招待卜易道的时候她去送过两回东西,知道那就是本县的县太爷。如今柳春珺专房独宠,自己已经大半年没摸过二爷的边了,倘若柳春珺走了,一个月怎么也能轮到一回两回的。
杜蕊摸了摸肚子,她今年已经二十一了,趁着颜色还好得赶紧怀个孩子。不然等将来年老色衰,就得像马姨娘那样,终日伺候着太太或者是佛堂念经,这种日子有什么过头。
只是这样,不免要做些对柳春珺不利的事。
杜蕊心里有鬼,斜斜瞅了两眼柳春珺的侧颜,见她未施脂粉仍旧是这样的好颜色,心里那点愧疚不安都散了。柳春珺生成这样子,年纪还比她们都小几岁,不把她弄出府,其余人又怎么有盼头?
柳春珺百无聊赖走到凉棚一角,随意看着,和另一人的目光在半空里突然相接,二人都是一震,目光胶着在一起。
王东平带着妻子站在陈家凉棚后面的茶楼二楼,妻子正和小舅子在说着话,他也正无聊看着,没想到竟能看到柳春珺。
柳春珺反应过来,冲他点头致意。王东平也微微笑,眼睛一直舍不得离开柳春珺。
陈朝安跟王家人说了一会话,回到自家凉棚,找到柳春珺,伸手搂着她的肩膀,在她耳边低语道:“爷要去隔壁几家凉棚打个招呼,你自个玩。要是太太或者二奶奶有事,你去伺候着。”
柳春珺嗯了一声,有些不自在的扭动着身体,想把陈朝安的胳膊弄下去。王东平就在对面看着,她私心里并不想让他看见这样的场景。
陈朝安眼睛微眯,四处看了一圈,也看到了茶楼上的王东平。
他伸手在捏着柳春珺的下巴,凑过去亲了一口,恨恨道:“怎么?还惦记着旧情人呢?”
凉棚本就处在高位,下面那么多人看着,陈朝安这一举动,羞得柳春珺眼睛泛出泪来,把头扭过去,哽咽着说道:“反正我这样的人,二爷随意便可以羞辱,又攀扯别人做什么。”
陈朝安急着要走,当下也不啰嗦,冷哼一声下了台阶往卜家的凉棚去了。
茶楼上的王东平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呆住了。一旁的妻子见他似是失了魂,捅了捅他问道:“夫君,你怎么了?”
王东平指着前面的旌旗掩饰道:“看,那支是县衙的龙舟。”
前面凉棚里那个水绿色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柳春珺噙着泪坐到凉棚里面的凳子上,这会她一点看龙舟的心情都没有了。
刚才那一幕,因为是在最角落的位置,陈家凉棚里众人又都在说话,只有杜蕊看到了。她心头忍不住浮上快意,再得宠,爷们说不给你脸你也没办法反抗。
“噔噔噔”台阶上一阵快步登梯的声音传来,一转弯出来一个十七八岁,丰神俊朗,身材颀长的男子。
“娘,我刚才在褚记给您买的青团。”他笑着举着一个油纸包,露出一口大白牙。
这男子是陈朝安的弟弟陈维安,生母是陈济明上峰赏的一个妾,生产后没多久就去世了。陈维安从小就是在秦夫人身边长大的,两人情分极深,跟亲母子也没什么两样。
秦夫人满眼慈爱拉他过来,嗔怪道:“又不好好念书,是不是偷溜出来的。”
“当然不是啊,今儿这么热闹,书院里人心浮动,院长就放了我们一日假。”
秦夫人点点头:“去跟亲友都打个招呼。”
柳春珺正低着头想心思,一个人影站在她面前,挡住了面前的光。
柳春珺抬起头,见是陈维安,忙站起身。“三爷好。”
陈维安脸上是明媚的笑颜,“柳姨娘好”。
柳春珺被那笑颜晃了一下,垂下眼睑。陈维安似乎没看出去她的不自在,低声问道:“躲在后面做什么,龙舟赛快开始了。”
“从前也看过的,不看也没什么。”柳春珺嗫嚅着。
陈维安一直盯着柳春珺,看到她从脖子上慢慢腾起红晕,一点点蔓延到脸颊,觉得这样的她好像比第一次看到的时候还要美。
正月里二哥纳妾,书院还在放年假,他就去隔壁给二哥贺喜。那是他第一次见柳春珺,当时觉得似曾相识,就多看了两眼。
秦夫人牵着陈珈站在栏杆处,河里的龙船已经开始比赛了,陈珈又蹦又跳大喊着。秦夫人左右看了一下没看到陈维安,回头正看到他和柳春珺站在一起,招手叫过来一个丫鬟:“去把三爷叫过来。”
陈维安转过脸去时,又是翩翩公子,微笑着去陪母亲侄子看龙舟。
柳春珺也慢慢踱到围栏处,望着热火朝天的河面,微微失神。
陈朝安到卜易道家的凉棚里打了招呼,就把卜易道一起拐到了蔡家的凉棚。无他,蔡家凉棚里没有女眷,又都是熟人,说话做事不用顾忌,玩得更尽兴。
蔡牧的父母都已经亡故了,他哥哥去年升了平江府通判,她嫂子年轻,自然带着侄儿跟着一起去任上了,蔡家如今就蔡牧一个主子。
原本他家是不打算搭凉棚的,曲子尧和乌安国在旁撺掇,蔡牧就请人搭了一座,专供兄弟几人吃酒耍乐。又在花楼请了几位弹唱的伶人,好不热闹。
众人见陈朝安把知县大人拐过来了,纷纷上前行礼。卜易道哈哈一笑:“今日不分官民,大家且乐一场。”
乌安国几人喜不自胜,竭力逢迎。不多时,主簿李怀仁、典史萧仓并七八个本地世家的子弟听说这边热闹,纷纷过来一起玩乐。蔡牧又是兴奋又是害怕,这么多人,他家凉棚不会承受不住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