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自己找了个道观折腾去了,没听说有什么进展。”
“若非他们提议,本王也不会找人冲喜,明月更不会把陈容绑回来,此事他们也算有功了……既然王妃的病好了,炼丹的事就算了,给他们一笔钱打发了吧。”汉王思忖道,“对了,陈容的父亲叫什么?”
“陈二勇。”
汉王揉了揉太阳穴,仔细思索了一番道:“嗯……没什么印象。”
“王爷是担心,在战场上把他父亲给……”
“若真是如此也没办法,两军交战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即便真是本王杀的,现在也无从查证,他总不能为了莫须有的仇恨来找我报仇吧?”
“王爷应该想想,万一真有那么一天呢?”
汉王沉思许久,深深地叹了口气道:“哎,他毕竟对王府有恩……留个全尸吧。”
……
恩科院报名日。
这几日陈容都留在汉王府做客,每天都会给王妃复诊一次。他是打算等到报名完成以后,再回陈家寨。
陈容那天晚上卖诗赚了九百两银子,他不仅要给自己报名,还要将堂弟陈海的名字也报上。恩科院并没有严格要求必须本人报名,家人朋友都可以代报,只要你把银子交了。
交钱报名后,恩科院会返还一张收据和一张写着你名字的入学贴,相当于录取通知书,下个月开学必须带着它来报到,认贴不认人。
陈容交了二百两银子,将写着“陈容”和“陈海”的两张入学贴收入囊中。
“真是冤家路窄啊,你小子骗我二百两,原来是拿来交学费了?”
身后响起一道蛮横的声音,陈容回头一看,正是那天晚上被自己坑过的郑图。
陈容瞧见他那张大饼脸就烦,不想多搭理他,不耐烦地说道:“我说了,不中可以找我退钱,你自己不来,关我啥事?”
“我现在来了,给老子退钱!”
“当晚有效,过期不候。”陈容直接给了他一个白眼。
早让你退你不退,现在你说退就退?我不要面子的?
郑图咬了咬牙,愤恨地说道:“行,穷鬼,老子就当打发要饭的了。”
“小子,敢让郑少吃瘪,你很狂啊?”一位与郑图结伴而来的富家少爷走到陈容面前,高傲地看着他说道。
“你哪位?”陈容不屑地瞥了他一眼。
“我,马壮!记住这个名字,以后在书院,见着我就绕道走!”
陈容冷笑道:“哦,我看见狗屎也是绕着走的。”
“你……有辱斯文!”马壮咬牙切齿了半天,脸都憋红了,但实在骂不出难听的话来。
“算了吧,别跟乡下人一般见识。”身后响起一道沉稳的声音。
开口之人刚刚来到恩科院门口,陈容也见过他,正是诗会那晚与郑图同行的公子哥。
郑图连忙上前,谄媚地说道:“赵公子,您来了?早知道今天有脏东西碍眼,我替您报名就好了,还劳烦您跑一趟。”
赵公子淡淡说道:“无妨。”
郑图臃肿的身躯挤了过来,差点把陈容顶了个跟头,不耐烦地说道:“交了钱就赶紧走,别挡赵公子的道。也不看看现场都是什么人,就你一个穷鬼,怎么好意思赖在这的?”
来现场交报名费的,确实都是富家少爷,除了陈容。
陈容可不是吃了亏往肚子里咽的性格,自然要对呛回去:“寒门子弟就不配进恩科院了?你们若真有本事就自己考进来,花着爹娘的钱交学费,很光荣吗?”
郑图道:“我们不交学费,那些免费入学的寒门子弟吃什么、喝什么?没钱就自己待在家里学啊,非得出来蹭吃蹭喝,还不是靠老子交的钱养着?你们这些寒门子弟,最后又有几个能考上进士的?真是一群蛀虫,浪费老子的粮食。”
“你才是在爹娘身上吸血的蛀虫,哪来的脸嘲笑寒门?”陈容的脸色阴沉,像是落了一层冰霜,冷声说道,“寒门子弟靠自己的努力,脚踏实地、勤勤恳恳,你们呢?没了你们的爹娘,不过是一群废物罢了。”
“我们是废物,那你岂不是废物中的废物?”郑图冷笑道,“你不也一样考不上,还要靠骗来的钱交报名费。我今天想问问在场的各位,你们愿意跟这种人当同窗吗?”
“我马壮第一个不愿意!”
“我们也不愿意!”
“……”
正所谓人言可畏,眼下郑图利用不清楚真相的在场学子,恶意煽动舆论,导致出现了一边倒的局面,很多学子都加入了声讨陈容的队伍。
但陈容却不慌不忙。他余光注意到正从院子里走出来的一位青衣老者,方才他拉着朱彪进门叙旧去了,只留下陈容一个人在门口填报名表。陈容和郑图争执的时候,青衣老者已经在旁边听了一会儿了。
陈容微微一笑,计上心来,当即反问道:“既然郑少说我是骗子,那就说说,我怎么骗你了?”
“你用一首破诗卖了我二百两,根本进不了七夕诗会,不是骗子是什么?”
“郑少说的可是《梅花赞》?雪消冰解水生波,春到江南奈尔何。只有梅花知此意,暗香疏影月明多。这首诗写得多好啊!”
“好个屁,预赛前十都进不去,烂诗一首!只有你这种垃圾才会写的垃圾诗!”
“住口!大庭广众之下有辱斯文,成何体统!”青衣老者脸色涨红,气得咬牙切齿,大声喝道,“你叫什么名字,告诉老夫!”
郑图看到出声的老人,顿时吓了一跳,刚才的气势也没了,急忙辩解道:“吴……吴院长,学生是郑家的郑图。是他!都是他用一首烂诗骗了我二百两,我一时气愤才说错了话。还请吴院长替学生做主,把这骗子赶出恩科院。”
吴学究的脸色铁青,怒目而视,连灰白的眉毛都在随着粗重的呼吸而颤抖。
“你给我滚出去!恩科院不收你这种满口粗鄙之语,诬陷他人清白的人!”
一听这话,郑图登时傻眼了。
这剧本不对啊,我不就是骂了他两句吗,怎么把我撵走了?难道这小子是老吴头私生子?
郑图又怎么会知道,吴院长正是《梅花赞》的原作者呢?诗会结束后,朱彪跟陈容说过,卖他诗的人是当晚诗会的评审之一,今日再次见到,才知道这位鼎鼎大名的吴学究,同时也是安宁县恩科院的院长。所以陈容一看到他走过来,就故意把话题往那首诗上引,郑图果然上套了。
你当着人家的面,一口一个“垃圾”、“烂诗”地骂,人家能惯着你么?
“吴院长,学生知错了,求求您不要撵我走啊!不然我爹会打死我的!”
吴院长神情严肃地看着一旁的工作人员,说道:“把郑图的报名费退了,入学贴收回来,恩科院不收他这种人。”
工作人员答道:“还没轮到他呢。”
吴院长道:“正好,省得麻烦。”
这下郑图彻底傻眼了。他求助地看向赵公子,后者用眼神示意他安心,似乎有办法解决的样子。
随后,吴院长神色稍稍缓和,转向陈容问道:“这位学子,你叫什么?”
陈容答道:“回院长,学生陈容。”
吴院长满意地点了点头,夸赞道:“嗯,刚才你们的对话老夫听到了,你很不错,不卑不亢,没给寒门学子丢人。入学以后,勤加努力吧,有了成绩,就不会有人看扁你。”
“多谢院长指点。”陈容躬身施礼。
一番闹剧后,姗姗来迟的朱彪把陈容拉到一旁,好奇地打听道:“我刚上了趟茅厕,什么情况?”
“有人撞枪口上了呗。”陈容耸了耸肩,随后问道,“对了,吴院长也是寒门出身?”
朱彪点头道:“嗯,他家就是晋州的,寒窗苦读数十载才考中进士。如今奉命致仕回乡,任恩科院的院长。”
陈容恍然,难怪他要称赞自己。这郑图不光骂了他的诗,前面辱骂寒门子弟的时候,想必吴院长就已经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