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
一条蜿蜒曲折的长廊内,陆凌川跟着庞旬一路向着明和殿的方向缓缓前行着,一路之上始终面不改色,似乎对于接下来的当殿对峙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走在前面的庞旬似乎也满心疑问,一路之上总是时不时的侧头瞟一眼紧跟在后的陆凌川,好几次欲言又止。
就在二人即将要拐过一个转弯处时,羽林卫大统领郭英出现在了前方,一只手搭在腰间的佩刀上,正在面无表情的注视着陆凌川。
庞旬撩起眼皮看了一眼,微微颔首示意之后,快速走过。
陆凌川抱了抱拳,同样一言不发的从旁边走过,依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郭英一直目送着陆凌川走远,眉宇之间似乎流露着一丝稍显凝重的神色,就像是有很多无法说出口的话。
良久之后,当明和殿近在眼前之时,庞旬最终还是忍不住放慢的脚步,跟陆凌川平行,紧接着担忧道:“小侯爷,您真的就一点都不担心一会儿到了殿上该怎么应对?”
陆凌川一脸无所谓,淡然道:“有什么好担心的,是我做的我认,不是我做的他就算说破大天也没有用,难道他还要当着陛下的面对我用刑不成?”
“北元大军和数百名杀手都杀不掉我,何况他只是一个区区的监察御史。”
庞旬闻言,顿时面露苦涩,无奈道:“哎呦,我的小侯爷,您太不了解都察院的那帮人了,他们都是一根筋,只要抓到朝中官员有什么把柄,就一定会咬着不放,最难对付,连陛下都对他们感到头疼,惹急了,连陛下他们都敢参!”
陆凌川撇嘴一笑,缓缓道:“无妨,那今日我正好见识一下,看他能奈我何。”
庞旬苦笑着摇了摇头,四下看了一眼,小声道:“小侯爷,奴婢说了这么多,您到底明不明白啊?如今您可是身负重任,陛下可不希望你出事。”
听闻此言,陆凌川不由得挑了挑眉毛,嘴角的笑容更深,淡然道:“明白,放心吧,赶紧带路,别让陛下等急了。”
庞旬的话里有话,让陆凌川有些意外,虽未言明,但他已经明白,无论都察院的人说破大天,朱元璋已经事先预设他无罪,或者希望他无罪。
如此说来,他就更知道一会儿该怎么做了。
片刻之后,陆凌川跟着庞旬终于来到了明和殿。
大殿之内,朱元璋靠在坐榻上,手里不知道捧着一本什么书,正在低头仔细阅览着,听闻脚步声,只是随意的抬头看了一下,接着饶有深意的瞟了一眼庞旬。
庞旬不动声色的摊了摊手,轻轻摇了摇头,自顾自的站到了一旁。
一名四十上下的中年人身形笔直的站在大殿中央,看到陆凌川终于出现,大义凛然的上下打量了陆凌川一眼,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不屑。
“微臣陆凌川,参见陛下!”
陆凌川来到近前,慢条斯理的躬身一礼。
“大胆!见了陛下为何不跪?!简直岂有此理?!谁给你的胆量?!”
没等朱元璋搭话,一旁的祝仝就已经满脸怒意,一手指着陆凌川,厉声喝问了一句。
陆凌川撇了撇嘴,缓缓起身看了祝仝一眼,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
“陛下?!他...”
“他一向如此,朕都没放在心上,你急什么?”
“说正事!”
看到陆凌川的反应,祝仝不满的瞪了一眼,转身正准备借题发挥,可是刚一开口,朱元璋就直接开口打断,紧接着不耐烦的抬手催促了一下。
祝仝皱了皱眉头,眉宇之间闪过了一抹意外,将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
“陛下,听说有人在您的面前诬陷我,是谁啊?在哪儿呢,让他出来吧。”
这时,陆凌川看着低头看书的朱元璋,拱手问了一句,然后转身四下巡视了一圈。
朱元璋没有说话,甚至连头都没有抬一下,只是抬手指了指祝仝。
“是我!”
祝仝挺了挺胸膛,大声应了一句。
“你是谁?”
“我哪儿得罪你了,你要诬陷我?”
陆凌川上下打量了一眼,不解的追问了一句。
“本官乃都察院监察御史,祝仝!”
“等等!不是诬陷!陛下面前,怎能信口开河?!”
祝仝自报家门之后,立刻纠正了陆凌川的话。
陆凌川点了点头,道:“好,那我倒要听听,你有什么证据?”
祝仝一手指着陆凌川,大声道:“你目无王法!竟敢先后当众殴打晋王之子与燕王之子!你的眼里还有皇家之威吗?!还有陛下吗?!”
陆凌川随口道:“祝大人喝多了吧?晋王之子当街调戏良家妇女,该不该打?如果我不闻不问,那百姓会说什么?皇家的颜面何在?!”
“燕王之子就更离谱了,他无视自己的身份,当街殴打自己的随从,那么多人看着呢,陛下爱民如子,即便是府中下人,也一样是我大明子民,怎能当着子民的面无情殴打子民?”
“这些事早都过去了,陛下早已知晓,并未责罚,怎么你又旧事重提?你到底有没有证据?”
祝仝转头看了一眼依旧认真读书的朱元璋,眉宇之间闪过了一抹焦急之色,扬声道:“好,就算你都有理!可你嗜杀成性,手上沾满鲜血,且出身卑微,有什么资格做明华太学的主事?!根本就不配堪当大任!”
听闻此言,陆凌川面色微沉,缓缓向祝仝走了一步,冷声道:“我的确杀过很多人!但我所杀之人,都是该杀之人!死在我手上的北元贼寇最多!”
“怎么?祝大人是在为北元贼寇鸣冤吗?!”
祝仝脸色骤变,惊慌道:“你胡说什么?!本官当然不是那个意思!你少胡搅蛮缠!”
言语之间,还紧张的看了一眼依旧事不关己的朱元璋。
陆凌川冷哼了一声,继续道:“好,那就说说你所提到的出身卑微,你说出身卑微就不配堪当大任?!那你将陛下置于何地?!”
“陛下自幼出身寻常百姓之家,还曾在皇觉寺剃度出家当过行童,甚至还曾云游乞讨为生,历经千辛万苦,最终修得正果,开创了大明的空前盛世!怎么到你这里就一文不值了呢?!”
“正因为陛下经历过这些,才懂得底层子民的疾苦,所以才答应明华太学招收学子不问出身,你的意思,我们所有人都错了?!出身卑微之人就不配得到机会?!”
“那你呢?!你又是何出身?!我看你配不配监察御史之职?!”
听闻此言,祝仝瞬间脸色苍白,转头看向了坐榻上的朱元璋,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大声道:“陛下!微臣不是这个意思!陆凌川信口雌黄!全都是污蔑!”
陆凌川冷哼道:“你说的话又何尝不是污蔑?!难道只许你们都察院的人可以弹劾别人,别人就不能指出你们的过错吗?!”
“陛下给你们权力,是让你们随便构陷朝臣的吗?!”
祝仝神色慌乱,一时之间百口莫辩,彻底乱了阵脚,脑海中一片空白。
正在看书的朱元璋此时终于缓缓抬起了头,冷冷的看了祝仝一眼,接着看向了陆凌川,缓缓道:“祝仝说,燕王在天云山遭遇刺杀一事,是你所为,是真的吗?”
陆凌川拱手一礼,道:“绝无此事!”
祝仝咬了咬牙,转头瞪着陆凌川,大声道:“你撒谎!天云山之事发生之际,你并不在京都!不是你还能是谁?!”
“而且能有那样来去自如的身手,放眼京都,谁能做到?!”
陆凌川居高临下的看着祝仝,淡然道:“我的确不在京都,可这又能证明什么?祝大人可以去查一查,当日不在京都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难道所有人都是凶手不成?!”
“是现场有人看到了我?还是有人教你这么说的?难道当日你也在场?否则怎么知晓那个凶手是来去自如的呢?”
听闻此言,朱元璋的脸色瞬间变了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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