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棠回到下人院的倒座房住处。
一进来,就见到房间里靠窗坐着两人,一人是之前跛脚的赵婆子,一人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孩,看起来好似只有十二三岁。
女孩左脸上有一块鸡蛋大的紫色胎记,她靠近左脸的流海留的很长,不敢抬头看人,总想用流海把脸上的胎记遮住。
苏棠扫了眼自己的床铺,见她的行李还在那里放着,连位置都没动过。
赵婆子和这个半大的女孩谁都没开口,苏棠现在也没打算问什么,就自顾自走到床铺边开始整理行李。
她打开行李,发现里面的东西一样没少,微微顿了顿,看了赵婆子一眼。
怕是这位赵婆子专门替她看着的。
苏棠温和着神色道:“赵大娘,方才多谢你的照顾,我想问问,我们这间房住了几个人,都是谁,性格如何,可好相处?”
苏棠长的好看,饶是脂粉未施,也清丽非常,她再这般温言细语与人说话,顿时就让人心生好感。
可苏棠话说完,却没等来赵婆子的回答,赵婆子只用手比划了几个动作,又指了指自己的嘴。
旁边女孩到底没忍住,有些害羞的解释,“苏姑娘,我娘她说不了话。要是你不嫌弃,还是我来告诉你吧。”
苏棠愕然,没想到赵婆子不但腿瘸还是个哑巴,而脸色有胎记的姑娘是赵婆子的女儿。
她对着这位半大姑娘点点头,“你叫什么?”
“丑……丑丫……”女孩低着头羞愧的道。
“丑丫,我叫苏棠,我比你大,你可以叫我苏姐姐。”
“苏姐姐……”丑丫很少遇到能这般和颜悦色和她说话的人,顿时一双黑色的眼珠子看苏棠的时候亮亮的。
丑丫虽然长的不好,但说话利索,人也伶俐。
从丑丫口中得知,这间倒座房里住着五人,苏棠再住下,就是六个人了。
其余四个此刻正在当值,要到天黑之后才能回来。
丑丫母子是负责收夜香、刷恭桶的,每日天不亮就要起床,上午把恭桶刷了,然后就将恭桶送回去,每日下午她们才能得闲,有时哪里人手少,下午会被叫过去帮忙。
剩下三个人,分别是一位姓叶的大娘,一位唤作“严嫂子”,还有一位是乔婆子。
乔婆子头发花白,是房里年纪最大的,近五旬,都说她是逃难来的京城,后来自卖自身进入侯府,就在侯府里当了低等下人。
严嫂子不过二十多岁,是被他男人亲自送进侯府的,签了十年契,她有三个孩儿,他男人拿着她的赁钱说是去养孩子去了。
叶大娘与赵婆子差不多年纪,绣活好,快四十岁,五年前为了给儿子治病卖身给侯府,结果也没把儿子留下来,自己反倒落了个贱籍,丈夫见此,干脆把她休了。
而丑丫也不是赵婆子的亲女儿,她是赵婆子捡来的。
怕是因为生下来丑,才被人丢弃。
几人里乔婆子脾气古怪,严嫂子喜欢贪小便宜,叶大娘唠叨,总的来说,一屋子住的人性格上都没什么大毛病。
苏棠算是明白了,怕是这一屋子住的都是可怜人。
粗使下人是没有月例的,只管两餐,三餐都没有。
四时八节有一些微薄的赏赐,大半也被管事们扣下了,能到他们手中的寥寥无几。
只一年能有一套粗布新衣。
想要其他的东西就只能他们自己去想办法了。
这些人干的都是最脏最累的活,却还比不上府中的普通下人,更不用说有家族亲朋庇护的家生子了。
苏棠收拾了自己的床铺,没有被子床单,她只能取了两件旧衣,一件当垫的一件当盖的。
包袱就当作枕头靠在墙角。
傍晚时分,丑丫主动来找她,“苏姐姐,到吃饭的时间了。”
粗使下人都在下等院用饭,厨房那边会派人按时把他们的饭食送去下等院。
苏棠跟在丑丫和赵婆子身后领了属于自己的那份饭食。
大半碗粟米饭,一勺烩菘菜就没了……
一点油星都看不到……
吃习惯了大米饭的苏棠猛然吃粟米饭,有一种难以下咽的感觉。
菘菜寡淡无味,盐放的都少,一点也不下饭。
苏棠吃了半碗,饶是还饿也吃不下去了。
坐在一旁的赵婆子和丑丫却吃的香甜。
丑丫很快一碗见底,碗中一粒粟米都没留下,仿若洗刷过一般。
她盯着苏棠放下的碗里还剩下一半,用力咽了咽口水。
苏棠低声道:“丑丫,我吃饱了,你要是不嫌弃就把剩下的吃了吧。”
丑丫眼睛一亮,“谢谢苏姐姐。”
丑丫完全不介意,拿起苏棠的碗把剩下的粟米饭倒进自己的碗里,三两口干掉了。
天色擦黑,小小倒座房里,所有人都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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