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希衍知道她会误会,沉寂几秒后,提步上前。
再缓慢蹲下来,伸出修长的手,放到她的臂膀上。
男人是想扶起她,却被她用力推开。
“你这个杀人凶手,别碰我!!!”
她激动的样子,就像开启防护伞,把自己藏在伞里面,如同刺猬一般,谁也不许碰。
沈希衍的浓眉,稍稍蹙了蹙,却仍旧耐着性子,再次擒住她的手臂。
“我没杀你弟弟,先起来。”
他想跟她好好沟通,可处于崩溃状态的南浅,哪能冷静下来跟他沟通?
“我说了,别碰我,你是听不懂,还是聋了?!”
她发了疯的,拼命推开他,而被推开的沈希衍,则是挺着笔直的背,垂眸看她。
“我的人去病房之前,他就已经死了,至于是自杀,还是他杀,我会查出来,给你一个交代。”
南浅的眼睛,控制不住的,簌簌流淌着泪水,湿润的唇瓣,却浮现冷笑。
“那我是不是还要感谢你?”
她眼底流露出来的不信,叫男人的浓眉,锁得愈发深邃。
“我知道你现在不会信,查出来再说。”
他显然是不打算再解释什么,南浅却不放过他。
“我说过,都冲我来,为什么还要对我弟弟下狠手?!”
沈希衍心口一窒,似乎没想到,被人误会,是这种滋味。
哪怕不是他做的,还是会有些不敢面对。
可明明该报仇的人是他,怎么在她的质问之下,好像他才是做错事情的那一个?
有苦难言的男人,默了默,又解释道:
“我说要杀他,不过是气话,派出去的保镖,也是去查他是否患有白血病,只不过恰巧碰上,你要是不信,可以去查。”
南浅冷嗤:
“查?还需要查吗?你刚说完要杀他,我弟弟就死了,会有那么巧的事吗?!”
确实不会有那么巧的事,所以在没找到证据之前,他的确百口莫辩,只能选择沉默。
见他无话可说,南浅更加确定是他做的。
“如果不是你派去的人下得狠手,我弟弟怎么突然会死?”
“就算是自杀,他也会留好遗言,再去撒手人寰,绝对不会就这么不明不白死了?!”
想到阿景连句遗言都没来得及说,就这么死了,南浅更是愤怒到极致。
“我做错了事情,伤害了你,你要报仇,找我报就行了,为什么还要动我弟弟?”
“他跟你无冤无仇,甚至都不知道你的存在,你为什么要杀他,为什么啊?!”
沈希衍从未见过她崩溃的样子,现在看到她这么声嘶力竭,坚硬的心脏,莫名塌陷几分。
他再次伸出大掌,想要将她搂进怀里,可指尖还没触碰到她的肩膀,就被她狠狠推了开来。
她含泪看他的眼神,充斥着恨意,似乎把她最亲的人杀了,她也开始恨他一般,再也泛不起半丝涟漪。
看到这样的她,沈希衍心口发紧,那些想要重复解释的话,也被她的眼神,统统梗在嗓子眼里。
他凝着她,静默半晌后,再次伸出手,不顾她的反抗与挣扎,抓住她的臂膀,再用沉稳嗓音继续解释。
“南浅。”
“你听我说。”
“你闭嘴!!!”
南浅完全不再给他解释的机会,歇斯底里吼完,就松开阿景,推开他,再用双手撑着地面,咬牙爬了起来。
随后摇摇晃晃走到一边,拿起置放在旁边勾拉冰棺的铁棍,朝沈希衍冲过去。
“你杀了我弟弟,我要杀了你!”
她像是疯了一样,用那根尖尖的铁棍,对准男人的胸膛,狠狠扎下去。
依旧单膝跪地的男人,见她又想杀自己,一颗自责的心,瞬间凉透。
他冷沉着眉眼,一把抓住棍子,再借着力气,从地上直起高大挺拔的身子。
“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人不是我杀的,你为什么就是不信我?!”
“你回来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我不能杀慕寒洲,是因为我弟弟还需要他的血,你又为什么不肯信我?!”
男人握着尖锐棍子,隐忍着滔天怒火,用一双失望至极的眸子,冷冷凝视着一而再再而三想杀他的女人。
“你为了慕寒洲,欺骗我的感情,杀死我的父母,害死我,我为什么要信你,又凭什么要我信你?!”
近一米九的男人,就像是受到极大委屈一般,一双冷若冰霜的眼睛,被猩红之色,占据整个眼眶。
“我分不清你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我只知道你为了别的男人,利用我的感情,让我失去所有,这样的你,叫我怎么信?!”
听到这些话,南浅浑身的刺,骤然消退开来,滚落下来的泪水,也带了几丝悔意。
“你说得没错,这一切都是因为我……”
如果她没有为了慕寒洲来这里,也没有帮慕寒洲复仇。
那么沈希衍父母不会死,他也不会经历死亡,更不会回来报仇。
她和他之间,也不会发生关系,这样……阿景就不会受到连累。
现在她为了年少爱过的人,做尽错事,那么就该承受应得的报应。
既然是报应,又怎么能怪别人呢,要怪,也只能怪她自己啊。
“是我,都是我造成的。”
“其实,最该死的人是我!”
她喃喃自语完,像是幡然醒悟了似的,抓着那根棍子,就往颈动脉扎去。
幸好对面的男人眼疾手快,用那只青筋暴起的大掌,死死抓住了那根棍子。
若不然,短短几秒之内,她就已经将那根钢筋制作的铁棍,狠狠扎进脖子里。
见她杀不了自己,就想自杀,沈希衍心底深处,莫名其妙,燃起一股无名怒火。
“你是不是疯了?!”
南浅摇头。
“我没疯。”
她抬起泪眼模糊的眼睛,遥望着眼前怒不可遏的男人。
“沈希衍,我只是累了。”
她爱慕寒洲的时候,得不到回应,就天真的,想帮他做些什么,以报恩情也好,还是换取感情也好,总是付出一切。
爱沈希衍的时候,又因为前者的因果,走到剑拔弩张、非死即伤的地步,以至于错过彼此,再也回不到从前。
决定放弃他们,想要用余下时光,去陪弟弟、陪女儿,却没想到她还没死呢,弟弟就走在前面,她如何不累啊?
南浅死死抓着那根棍子,像一个饱经沧桑的老人,佝偻着疼到几近断裂的腰,泪如雨下,又心如死灰的,扬起唇角。
“我弟弟从小跟我相依为命,他是支撑我活下去、坚持下去的动力,现在他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她说:
“让我解脱吧。”
话落,拽不动棍子的她,只能挺直身子,用心脏去撞铁棍。
本以为离得近,只要稍稍一用力,就能穿膛而过,却见一只大掌伸过来。
男人一手执着铁棍尖端,一手抵在她的胸口前,因为她没放手的缘故,铁棍就这么扎进他的掌心。
鲜红的血,从修长指尖,汹涌而出,一片一片,腐朽铁棍,砸落在地,发出滴滴答的细微声响……
由于用了力气,胸膛处,被刀扎过的伤口,也崩裂开来,暗红色的血,瞬间染湿白色衬衣……
看到他浑身上下都在淌血,南浅的心脏,像被水泥堵住,窒息感扑面而来,叫她难以置信的,往后倒退。
“你明明那么恨我,为什么总是不让我去死?”
沈希衍从她手里,把那根钢筋,夺下来后,咬着牙,忍着疼,一把拔了出来。
扎得不深,没有穿透掌心,却仍旧有着蚀骨之痛。
他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拔完,直接扔到地上。
随后抬起那双被冷沉取缔心慌的黑眸,淡漠看向她。
“在慕寒洲没死之前,我不会让你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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