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玉春慢悠悠的解开腕带和脚腕上的袜子,双腿双手各有一条细细的疤痕。
“这是什么?”
方穹好奇的看着那疤痕,黄玉春淡淡道,“是曾经被人挑断手筋脚筋时,留下的伤疤。”
“你被人挑了筋了?什么人?和你有仇吗?”
“万蛊门,仇倒是没有多大的仇,只因我杀死了他门中的蛊虫!”
“你为何要杀他的蛊虫?”
“因为好玩啊,我医术这么高明,只医人有什么乐趣?所以就想医个虫子玩儿玩儿。”
其实黄玉春曾经是个嫉恶如仇的人,只因他看不惯万蛊门以生人做蛊,便偷偷潜进万蛊门,将那数万只虫蛊全都毒死了。
万蛊门恨他不已,不仅废了他的武功,还将他手筋脚筋全部挑断,扔到了这毫无生机的哭魂谷内。
天知道他废了多大功夫才恢复了手脚,如今再让他练武,却是不肯了。
当年武林中有能耐的人何其之多,被黄玉春救过的人也不在少数。
平日里打着正义的旗号在江湖中混着响名,还声称要将万蛊门千刀万剐。
可在黄玉春遇难之际,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帮他。
此时的黄玉春,已经看清楚了人性,他不想再学武,也不想再帮助任何人,只想在这哭魂谷中,了此残生。
方穹不懂他为何要自暴自弃,也不懂他为何要留着这伤疤不除,他只知道,黄玉春曾经会武。
只缠着他,要他教。
黄玉春无奈,只能拿出一两个简单的武功招式粗略传授,能不能学成,全看造化。
“咱先商量好,你需得先学医术,再学武艺!”
他本就不好武,只是个医痴,所以在他心里,学医更重要。
方穹自然是知道他的脾气,当即便答应了。
他传授武艺和传授医术的方式是一样的。
例如,拿根人参扔在屋顶上,让方穹去捡,是为练手脚平衡。
在方穹屁股后面挂块肉,找头半大的小狼崽出来跟在后面追,是为练轻功。
站在树上打枣,让方穹站在枣树下抓枣,是为练眼……
诸如此类,他的传授方式总是如此奇葩,不过也实用的很。
方穹虽说是医学上的天才,在武学上却并没有太大的造诣,再加上黄玉春并未诚心教他,学了五年才将那三本武术看完。
“老头子,看我出息不,短短五年,就把这些都学会了,明日我便要出山,去将那些个丧尽天良的歹人全都教训一遍!”
方穹骄傲的站在桌子上,炫耀着自己的招式,可黄玉春不仅没有夸赞,反倒是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你学的那些不过是皮毛而已,到世面上,也不过是斗个猪狗!”
“什么?皮毛?我可是把那些都学会了的!”
“那些不过都是花架子,想出山报仇,是远远不够格的!”
这话,让方穹心里立刻升起了无名之火,他不分昼夜只要抽了空就学,可谓是比学医还要认真十分,怎么会是花架子?
气急的他站在桌子上直跺脚:“你又不会武,凭啥说我不够格?”
黄玉春撩起眼皮,斜睨了他一眼,漫不经心的整理着簸箕里的草药。
“就凭你这一脚踹不烂个桌子!”
“武学讲究的可不仅是这些招式,更重要的还有内力,练了这五年,内力还是如此浅薄,而且出手力道也不足,连我都打不过,如何出去斗?”
听到他的话,方穹捏紧手心,再次朝桌子上狠狠跺了下去。
只听咔嚓一声,桌子竟真的烂了,幸好他反应够快,及时跳到一旁,不然就扎在这木枪堆里了。
“烂了烂了,老头,看见没有,桌子烂了!”
黄玉春只是愣了一瞬,并未有太大反应,只是冷冷又回了一句,“烂了又怎样,还是不够格!”
“不够格不够格,究竟咋做才够格?你说!”
黄玉春手里的动作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放下了手里的簸箕。
“罢了罢了,我今日便让你知道,你还差多远!”
他说着,来到木桩旁,坐了下来。
“当年老夫一掌可劈那腰粗的梨花木,一刀可斩那雪山的熊,一脚便能让人肋骨尽断,身形一跃,便能上那最高的树冠……”
“你未见过大渊的城墙,好像山一般高,能来去自如者,才算是有上乘轻功。”
“你未见过部队的兵,能当百夫者,才算是招数上乘……”
黄玉春就坐在树桩上,把江湖里的奇人异事全都说给方穹听,打击的他,久久不愿抬头。
“难道这仇,我真不能报了吗?”
黄玉春抚着胡须,似笑非笑道,“也不尽然,谁说只有武功能杀人,学医,也能让你报仇的呀!”
“学医?不是治病救人的吗?如何杀人?”
黄玉春白了他一眼,抬手就是一个钢枣砸在方穹头上。
“这些年你这医术是白学了,我日日对你下毒,你是全然忘了!”
此话一出,仿佛拨到了方穹的聪明筋,激动的原地跳跃。
“哦!!!!对对对!!!我咋把这茬给忘了,对!我要努力学医,用我的医术,治死他们!”
话音刚落,黄玉春又是一记钢枣砸在了他脑袋上。
“治死人!治死人!我让你治死人!我黄玉春行医这么多年,将人从鬼门关拉回来的不计其数,何曾治死过人,你一出山就要治死人,出门别说是我黄玉春教的!”
说罢,一甩袖子,愤愤然离去,只留方穹一人,抱着脑袋站在原地。
那一记钢枣,真的是太疼了,他都摸到疙瘩了。
[这老头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今日怎么下手这么重?]
学医的根本就是为了救人,而不是为了杀人。
现在方穹满脑子都是报仇,全然没有医者的品质。
同时他也恼自己,刚刚为何要说出那样的话。
这么多年教给他的都是些下流手段,也并未教给他医者仁心。
许是对江湖死了心,所以才会如此吗?
可那小子的人生未必和自己一样,兴许他都不会扬名,只在街上做个小小的郎中,娶妻生子,亦能平稳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