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传来一阵尖锐的痛,他低头看去,心率手表上的数值飙得老高。
这一次他不是因为心动,而是心惊。
别墅里的许多物件都还是沿用以前旧主人的,包括大门口的指纹锁。
而且他知道,别墅里以前住着一个跟他年纪相仿的女孩,他们有婚约。
如果陆西雨能刷他们家的指纹锁,是不是就证明她极有可能就是那个女孩?
缘分,难道真的如此巧合吗?
心口砰砰砰地跳起来,心率手表对手腕的辐射也越来越强烈。
骆南克制着心里的激动,继续盯着她。
然而,指纹锁上的刷脸功能识别陆西雨为陌生人,她在指纹即将触到的那一刻猛地将手撤回。
别墅里的保姆从门缝里探出头来问她:“姑娘,请问你找谁?”
陆西雨攥紧手指,回道:“不好意思,我认错家了。”
她连别墅里的景象都还来不及看一眼,就急急走开了。
手腕上的痛消失,心率数值瞬间低于正常值,骆南一颗心也失望地跌到了谷底。
就说嘛,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巧合的事?自己刚好就喜欢上了与自己定有娃娃亲的女孩?
骆南自嘲地笑了笑,跟着陆西雨继续走。他看到陆西雨的肩膀好像在轻微颤抖,她似乎在哭……
走过102号别墅,陆西雨咬着手指默默哭了起来。
她必须要接受现实,这里她曾与爸爸妈妈生活了十年的地方,从此以后再也不是她的家。
那个爸爸曾让她坐在脖子上,她伸手摁指纹的指纹锁再也不认识她了。
她深刻意识到,家破人亡四个字,多么地痛彻入骨。
眼泪一滴一滴落在地上,绽出烟花似的美丽形状。刚才那一句“我认错家了”,似乎已经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
爸爸再也回不来了……
陆西雨跌靠在别墅的角落里,又把自己蜷缩成了一个蛋。她抱紧自己的膝盖,眼里泛满伤心的泪花。
她离家这么近,却再也进不去了,唯一的办法只能紧紧贴着家的墙,回忆充斥脑海,但那些美好的画面永远地定格了。
“爸爸,妈妈……”陆西雨哭着,低声唤道。
可是,没有人回应她。
骆南站在墙的另一侧,静静听着她声音里哽咽到几乎绝望的哀伤,听得他的心都要碎了……
那个看起来凉薄又坚硬的少女,此刻躲在墙角支离破碎着。她竭力想拾起她的铠甲,可铠甲碎了满地。
她狼狈又孤独又无助,叫着两个不可能出现的人。
风拂过院墙,吹动蔷薇花落满她的身旁。
心率手表彻底陷入沉寂,他的心也跟着她一起在伤心的海洋里湮灭了。骆南垂下明眸,想起他曾问她的家在哪里时,她眼里划过的那丝迷茫。
假如时空有转点,他好想能为她找到家。能让她不再孤单,不再寒冷。他多么希望她能永远生活在快乐温暖的阳光里……
这个季节香樟树依然青翠,但枝丛里也有深秋的颜色。半空中那如蝴蝶翅膀一样飘飘荡荡的黄叶,好像是挂上画集上的那片黄叶飘了出来。
它满心疮痍地在与大树告别……
阳光透过树叶缝隙,在地上砸下斑驳的影子。那些黢黑的影子,也是阳光的悲伤么?
如城堡一样美丽房子的转角,落寞地靠着两个人,他们一个蜷缩在角落独自舔舐哀伤,一个倚靠在墙沿默默守候。
少年不知何为人生悲苦,少女却已历尽千帆归来。不懂爱的孩子已长大,懂爱的却失去了。
时光悄声又无息,漏里滴落。
当哭泣声停止,孩子应该在梦里与父母团聚了吧?
风把少年的影子吹到少女身旁,少年伸出手,影子代他摸了摸那颗孤独的灵魂。
这一刻,她的身上没有尖刺。
他对她说:陆西雨,好好长大,以后的路上我陪你。
骆南不记得陆西雨究竟在那个角落里靠了多久,当他睁开眼眸时,她已经又向着其他的路走去了。
她今天没有去弹琴,她的指尖上没有跳跃柴格夫斯基的浪漫旋律。
她以躯为指,在蓝月湾的黑白影里,走出自己的忧伤。
骆南陪着,像那首贝多芬的《致爱丽丝》一样,不管她的忧伤飘向何方,他都会紧紧跟随。
走过芬芳的花坛,走过茵茵的草地,又走过两旁种满梧桐树的小道。
她一直在走,好像心没有了归宿,脚也没有目的。
骆南不知道,陆西雨究竟是在走出牢笼还是走进。她孤孑一人,无拘无束,但她走不出自己的世界。
“叮铃铃——叮铃铃——”
突然,他们身后响起尖锐的鸣笛声。一个小男孩骑着自行车朝着他们极速冲了过来。
鸣笛声那么急促,陆西雨却仿佛没听见般依然行在小路中间。
小男孩表情一紧,他还没来得及刹车,自行车歪歪扭扭就要撞上前面的身影。
“啊——”
千钧一发之际,骆南疾步向前,拽着人胳膊一个旋身搂揽,陆西雨才堪堪避过自行车的冲撞。
小男孩碾着陆西雨刚才站着的地方狼狈倒地。
“在小区骑车不要这么快!”骆南愠怒地对小男孩教育道。
小男孩瘪着嘴巴从地上爬起来,有些委屈,但还是对着他们弯腰鞠了个九十度的躬,歉意道:“对不起,哥哥姐姐。”
“行了,下次小心点。”对于小男孩的礼貌,骆南温和告诫道。
“知道了,谢谢哥哥姐姐。”小男孩快速看了一下自己被擦伤的手掌,然后扶起自行车走了。
“你怎么样?受伤没?”心率手表上泛起淡淡的蓝光,骆南对怀里的陆西雨问道。
陆西雨仰头看他,对上一张骆云的脸。
他的怀抱很温暖,浑身散发着她最喜欢闻的味道。
他此刻的出现,就像她枯萎的森林突然逢了春,她好想能在他的怀里多靠一会,好想对云姨说:爸爸死了,我这些年过的好苦,你可不可以不要再离开我?
她眼眸底流露着真挚的情感,好似跨越千年的风,在少年心间荡漾。
手腕传来一丝刺痛,骆南从恍惚中清醒过来,对她再次关切地问道:“伤到哪了?”
他的声音很好听,很温柔,如一根根羽毛般扫在她心口。
“你怎么在这里?”陆西雨启唇问他。
骆南微蹙眉头,这话应该他问她才是。
“我在这附近晨跑。”骆南道。
他身着简洁的运动装,额间横亘着一块青灰色运动发带,确实像是刚运动回来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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