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上流云随飘荡,涧下湲水自潺潺。有鹤独鸣晨雾里,归雁唳在晓云间。崖前锦锈百花香,悬壁孤伴万年松。云妙山,庄清云来了很多次了,只是这次,一样的景致,不一样的心事。
一路过来,想起这位师姐白慕灵,突然间,他有点后悔当初的一些随意。如果她真的对自己暗生情愫,且不说自己心中只有古琴月,但说因为修为导致的寿元不同,就是两人间不可逾越的天堑。就算她天资极高道缘深厚,加上自己的一些灵药可以帮她突破境界,但是自己还能给她什么呢?他一方面是既不想告诉白慕灵自己的真实身份,生怕她知道二人的差距受不了打击。又想索性告诉她自己的修为,让她知难而退。无限犹豫中他来到了白慕灵的洞府门口。
洞府中冷冰冰气氛,让强挤出欢笑准备进门的庄清云心中一凉。神识只探得白水瑶和一个凡人在洞府内,心中预感不详,他也顾不得太多,三步并作两步就走了进去。
“庄师叔?”正从内堂出来的白水瑶看到庄清云的时候,眼圈更红了。还没等庄清云说话,就哭着扑到他怀里。庄清云爱护地抚了一下她的头,心中不祥的预感越发强烈。
庄清云双手扶着情绪稍微稳定的白水瑶,让她坐在自己对面,慢慢地说。原来,六年前白慕灵带着师门的几个修灵弟子去参加居心一门的一个邀请,回来路上被魔族伏击。对方使用了某种可以扰乱人性的毒物,白慕灵在五行聚灵幡的法阵内对抗对手,剧毒发作后,她为了保住清白,强行震碎自己的丹田,才减轻了毒物对她的控制。最后对方见一时无法破阵就走了。等掌门师姐带人找到她时,她已经昏迷许久,再等请来一位师叔祖强行破坏五行聚灵幡,把她救回来时,她已经丹田尽毁,无望恢复灵力了。
庄清云沉默了。他沉默了很久,迟迟无法言语。怀里本来准备给白慕灵的十颗昊苓丹被他捏得粉碎。
半个时辰后,他擦干眼泪,撑出微笑和白水瑶说,让她去和白慕灵讲,自己来了,想见她。白水瑶回来说,姐姐哭了。说不想见他。
“白师姐。”庄清云缓缓推开内室的大门,让白水瑶跟着自己,一起站到了白慕灵卧室的小桌前面。床上放下了床帐,房间里很安静,安静得只听得见白慕灵在白色幕帐后面的隐隐抽泣。
她从听到白水瑶在外间和人对话,就猜是庄清云来了。她在脑海中想过一千遍一万遍和庄清云再次相会的情景,但是没有一个情景是如此的凄凉。她恨命运的不公,她甚至恨自己的美貌引得邪人觊觎,她更恨自己为什么不早点说出心声,辞了山门,跟着庄清云一起云游。。。。。。
她也恨庄清云。为什么那么多年了,不来看自己。为什么连个消息也没有。为什么直到今天才来找她。既然不想自己,又为什么还要来找自己,看到自己这番模样。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自己已经是个废人。他还是那个修神期的长老。他们已经没有未来,或者说从来就没有过未来。
“庄师叔,请坐。”床帐后面白慕灵强压着哭泣,声音颤抖。
庄清云怎么听不出她的意思。心中又是一阵酸楚。稳了稳心情,深吸了一口气,才说道,“白师姐。瑶瑶和我说了。”
床帐内一片安静。
“白师姐,我要向你和瑶瑶坦白一件事。”庄清云下定了决心,整理好了思路,平和地向她们二人讲述这些年的经历。从他第一次见到瑶瑶,到被“仙人”所救后开始说,自己怎么样突破了修仙期结婴成功,为了师门宝藏隐匿修为在山洞取宝,“救”了白慕灵,直到最后如何被人追杀,坠崖失踪了三十余年,侥幸回来的故事。没有一句谎言,没有半点隐瞒,没有一句修饰。
等庄清云全都说完后,内室安静了足足半刻钟时间。白慕灵打开了床帐,走到了庄清云身前。质若兰花是庄清云对她一直的印象,哪怕现在也是一样。只是这朵兰花已经老了,老得鬓已全白发半花。她原本英姿秀丽的面庞已经肌肤松弛,眼角的鱼尾清晰可见。变化最大的是她的眼睛,原本清澈有神的眼眸变得深邃又有些许浑浊。她再也不是当初棘土国的三大美女,而是一个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年逾五十的女修士了。
“对不起,我错怪你了。”白慕灵欠了下身子,勇敢地看着庄清云。
“跟我走吧。你和瑶瑶一起。我带你们去一个地方。”庄清云诚恳地看着白慕灵。
白慕灵想过很多拿来敷衍庄清云的话,因为在她心里,庄清云会安慰自己,会劝勉自己,甚至会说帮自己报仇的话。但是没有一句会是—跟他走。他为什么要带我走?去哪里?如今的我和他还有什么未来吗?
白慕灵的脑袋里,一片空白,又纷乱无比。
庄清云转头和白水瑶说,“清云哥想带你和姐姐去一个世外桃源。那里有美丽的湖水,秀丽的山林,无忧无虑的生活。有一个修为比你高那么一点点的小玥姐姐,你们可以和她住在一起。在那里我有个修为很高的师侄可以一直保护你们。还有很多我的朋友也会来陪你们一起玩一起修行,一起生活。那里离我和师侄的洞府很近,我只要回去就一定来看你们。离开这个残忍的世界吧。你和慕灵都应该享受你们的生命。你说,好吗?”
白水瑶看着白慕灵,轻轻地说了一句,“那么我们师父怎么办?师门的事怎么办呢?”
这一切都太突然了。白慕灵不敢相信这一切。这是梦吗?
庄清云说,让他们给自己保密。周贤礼掌门师兄如果是从其他人耳朵里听到关于他的修为的事,总不是很礼貌。又和白水瑶闲聊了一会家常,告诉她们自己有些事要去处理,过段日子就会回来。如果她们愿意的话,可以和自己一起走。如果不愿意的话,自己也会经常来看她们。
他没有解释为什么。无论是自己一直把她们当作非常好的朋友,还是她们怎么想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们应该得到幸福。
几个月后,古琴月小玥在李力智珠子的陪同下来到了云妙山。几天后,白慕灵和白水瑶在程静师太的泪眼微笑中离开了云妙门。
而这个时候的庄清云,正在看着千乌千鹤两个绝色美女极具诱惑的艳舞。当然这个时候的庄清云,也有了另一个名字,柳伯阳。
“伯阳老弟,今天当哥哥的真是太开心了。虽然只认识了你几个月,但是我想说,我这一辈子却从来没有今天那么有面子。”这个略显肥胖的中年修士已经醉得泪中带笑,笑中带泪语无伦次,“所有人都发达了,所有人都看不起我。其实什么女人我没见过。我告诉你,当初棘土三大美女之一的白慕灵,还要叫我一声费师兄。她谁的面子都不给,只有我让她喝茶,还不是乖乖听话呢。。。现在他们都看不起我。。。也只有你,肯带我来这里。。。呃。。。千乌。。。你再陪我喝一杯吧。。。我怕以后再也。。。见不到。。。”
醉倒在地的这个人,就是庄清云在隐月门制符堂的大师兄,费晴。自从师门中落之后,他就投奔了居心一门。本来想直奔聚宝阁楼的庄清云,知道白慕灵的遭遇后,改变了计划。想到他居心一门,就打算在他那里打听一些事,顺便也了解一下当初事情发生的情况,掌握一些线索。
要说现在的摩雷崖,已经完全变了样子。自己坠崖三十年里,棘土的修士们没有了过去的严谨,哪怕做坏事都要道貌岸然的风格。转而将世间的酒当赌场,甚至灯红酒绿烟花之所和所有乌烟瘴气都带入了修士的专属区域。摩雷崖作为高级修士的聚集地,更是群“英”荟萃,是个最龌龊最肮脏的地方。
费晴也变了。那个本来有些势利,有些心机却至少表面上仪表堂堂的费晴变得油腻猥琐,贪婪无耻,对欲望肆无忌惮追求的样子。
在暗中观察了几天,庄清云了解了摩雷崖的一些情况,又特意观察了费晴的活动规律。设计计划好了如何和他偶遇等事,庄清云拿出了当年和白慕灵开玩笑,给她做的驻颜极品“融霜丸”。
当花白头发的凡人白慕灵,送庄清云出洞府的时候,还给自己一瓶整整十颗融霜丸,这么多年来她一颗都没有吃,哪怕失去灵力衰老加倍来袭的时候,也没有吃。想到这,庄清云又有些难过。
稳定了一下情绪,庄清云在脑海中搜索一个人,自己最熟悉最了解,最容易模仿的人。他想到了神州的老友,他们有几十年的友谊,几十年的默契。以《伯阳心经》的功法催动《无心鉴》里易容改貌之法,他的面孔开始慢慢变化,悄悄转型。没多久,一个二十五六,年轻儒雅帅气的脸出现在了铜镜之前。
吃了一颗融霜丸,试了试。果然完全不用使用一丁点灵力就可以维持相貌。如果自己不用灵力把融霜丸主动排出体内,按它本身的效力持续个三五年也不是问题。
至于名字和背景,几十年里听师叔漫天道人和他说过各种奇闻轶事,仙家鬼族魔界等等关系。他谨慎地选择了一个,在中极洲外另两个更大一点的大陆和一些群岛中,和师门颇有渊源的一个大陆柳姓修仙世家。因为那个大陆确实和中极洲的外海岛屿有传送点。
就叫,柳伯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