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溟重生回一切发生前)
北海离岸阁
这是整个北海都赫赫有名的饮酒赏曲圣地,飞檐映日,舞榭醉眼,能出入其中的,唯有达官贵人,士族子弟之流,寻常人往往只敢远远避开,唯恐触怒了贵人。
这离岸阁往常最是热闹,然而今天却有些反常。
有使者端着精致食盘往那写着“飞花园”的雅致小园走去,他在心里默默告诫自己:
里面都是贵中之贵的高门大族子弟,自己可万万不可冲撞他们。
然而甫一进入,他的目光便不受他自己的控制,就那般直愣愣地落在坐在十几人中那最显眼处,一脸骄矜的人儿身上。
那人实在生的过分美貌,叫人疑心他是误入凡尘的小仙子,哦不,九重天上可没有这样漂亮的可人儿。
大概美丽的人脾气总是不太好,这不,那人蹙着秀眉,眼里满是不耐,他大声斥骂着坐在他身旁殷切给他剥葡萄的另一贵族子弟。
“你烦不烦啊,鲸伦!我说了不吃,你是不是听不懂我的话?!”
“是我不好,小殿下。”被少年那样斥骂,这人的脸上也不见阴沉,反倒激动得红透了脸,好像被少年回应,哪怕是斥骂都是对他的奖赏一般。
“可上次我见您很喜欢吃葡萄啊。”
慈挥开鲸伦递来的一盘,皱眉道:“我什么时候喜欢吃了?”
“就是两个月前,三殿下举办的宴会啊。”鲸伦一边说着,一边急急地往前凑齐,不动声色地大口呼吸少年身上馥郁香气。
好香……好香……妈的小殿下真是香死了!
慈想了一下,终于想起来了,“那次啊……”
“对啊,上次五殿下给您剥,您就吃了好多,为何我给你剥,您却不吃?”他好似尊敬一般喊着五殿下,语气却是嫉妒厌恶到了极点。
慈倒是完全没听出来,他捻了一块白玉糕吃了一口,理所当然地说:“你怎么能比得上他?”
一个是他五哥,一个是没见过几次的外人,这怎么能一样嘛!他这还是分得清的。
他说得无心,鲸伦却瞬间沉下脸色,眉眼间满是阴翳。
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凭什么受到小殿下的优待!
就在这时,他察觉到下方痴痴望过来的视线,眼中骤然燃起滔天怒火。
“看什么!卑贱的下人!脑袋不想要了?!”他高声喝道,“来人,给我把他拖下去!”
那侍者被拖下去的时候,挣扎间猛然望见了其他人射向自己的目光。
阴鸷、狠厉、讥诮、嗜血,像看着死人一般看着他。
他恍然间明白这场宴会是为谁而举办的了。
……
鲨靖坐在慈的另一边,对鲸伦说:“那么凶干嘛,你吓着小殿下了。”话语里无不是阴阳怪气。
他这番话好似也给其他人递了个话口,那些从一开始就抓心挠肝想和慈说上话的人终于寻到了机会。
一时间,本该只有淳和淡雅丝竹之音的宴席竟充满了七嘴八舌的嘈杂人声,乱如闹市。
慈大吼一声,“闭嘴!吵什么!”他受不了了地想起身离开。
却在这时,只听一道清雅男声,有春风拂面之意。
“是谁把阿慈惹生气了?”
慈闻声看去,只见一身着鸦青鹤海云纹缕金长袍,生得霁月风光,举手投足之间一派行云流水之意的男子慢慢走近。
在看到慈的那一刻,男子的面上顿时扬起宠溺的笑意。
“哼!”慈不满得很,“你怎么才来。”
溟快步几下,对别人略略点头后,自然坐在慈的身侧,歉意道:“对不起,阿慈,让你久等了。”
“你也知道啊,我等你好久了。”慈嘟嘟囔囔的,声音却软得不可思议。
溟不由软了目光。
可谁都不知道重生回来那一刻,他的心神有多震荡,他的记忆还停留在阿慈刺向他心口的那一幕,站在热闹的街市,他的心却如坠冰窖。
直到玉简亮起,阿慈催促他快去离岸阁,他才慢慢找回身体的知觉。
他要去找阿慈,他再也不要与阿慈分离了。
溟和慈坐在十多人之中,旁若无人地交谈着。
“刚刚吃了多少?”溟低声问,无视一旁那些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的目光。
慈瞪他一眼,端的是四分不满,六分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娇俏,“还说呢,我都没吃多少,都是因为等你!”
“对对,都是我不好,”溟连忙顺着他的话说,声音柔得不像话,“是我把我们阿慈饿着了。”
“……”听他这样说话,慈满腹的不满也不禁消散了。
按理说,他从小被千娇百媚着长大,早该习惯被人宠爱和顺从,但他就是受不得溟这样对他。
每每溟这般宠溺地哄着他,他都觉得有一股电流迅速传遍他全身,叫他忍不住地痉挛发颤,而后,不可自抑地沉溺其中。
他嘟了嘟嘴,理所应当地想:溟就该这样事事念着自己,顺着自己,以自己为先,他可是自己救出来的……
所以他就该这样,一辈子都跟在自己身边。
“我要吃那个。”慈下颌微抬,示意溟面前的那盘紫鱼螟晡丝,颇有些趾高气扬地命令道。
不管慈说什么,溟都会立刻为他备好、递来,无微不至,有时慈甚至只是余光晃过去一眼,都没来得及开口,溟就心领神会了。
吃到后面,溟端来一盘葡萄,说:“阿慈,我给你剥点?”
他捻起一颗,正要细细剥开时,旁边一直被当成空气的人终于插上了话。
“五殿下,您怕是不知道吧,小殿下今日不想吃葡萄。”鲸伦恶意道。
溟的手指一顿,“是吗?”
他询问似的看向慈,目光可怜兮兮的,“阿慈,你真不吃吗?可我已经剥好了……”
“……”慈有些忍无可忍地对鲸伦呵道,“你话怎么这么多?!我吃与不吃,与你何干?”
说罢,好似故意做给鲸伦看一般,慈冲溟微微张开嘴,轻轻“啊——”了一声,粉嫩的舌尖若隐若现。
期间,少年挑衅一样,吊着眼尾,斜斜乜了鲸伦一眼。
鲸伦:“……”心碎了,我的小殿下。
溟摇头轻笑,手指捻着那颗葡萄轻柔送进少年的嘴里,指腹在那柔软的唇瓣上不舍眷恋地抚了抚,目光渐渐转深。
他听着周围不断加重的呼吸,感受着钉在他身上恨不得弄死他的目光,心中不屑嗤笑。
这一次,他只想好好守着他的阿慈,再不与他分离。
至于别的什么……溟的眸中戾气一闪,隔着毫不知情舒舒服服靠在他身上的少年与众人对视,他无声警告。
他们最好收敛起自己不该有的心思,否则,他不介意把上辈子用来对付自己族亲的方法,一一用在他们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