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幕。
经过多个夜里面对这样血火纷飞的场景,熵玦总算能勉强适应这样可怕的场景。
不过他小小的双腿仍在打颤——不论看多少次,仍处于懵懂时期的他都本能地对那些尸体和残肢产生抵触。
“不错,看来你已经初步习惯这样的场景了。”
母亲再度化身到他的梦境之中,她面上仍旧是冷漠的神情。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这血肉横飞,宛如人间炼狱一般的场景,说:“接着,你要开始理解这些场景的逻辑和背后的动机。你看——”
“对于A方,这次大规模的进攻有着强烈的宗教因素在,毕竟A方的种族构成中有8成都属于相关的教徒,他们这次发动战争的间接原因就有对B方族群中异教徒的仇视;
于此同时,A方的种族属于善于征战的的游牧民族,即便B方居住在地势陡峭之地,A方也能通过过往的经验分析出妥善的进攻方法。当然,最为关键的,是A方在战争中的武器,那些又是由远处的某个大国提供的,意图是在A方战胜时能够瓜分B方的矿产、土壤等珍贵资源……所以一开始也是这个大国在刻意煽动A方对B方的仇恨民族情绪……以及……”
她丝毫不管小孩在两三岁的年纪是否能听懂这些高深复杂的地缘关系理论,自顾自地讲述着,仿佛熵玦真的能懂一般。
“……行了。以上,你听懂了吗?”
说了一大堆,她终于停下,看向一旁傻眼的熵玦。
“我、我……”熵玦期期艾艾地拽了拽母亲的衣角,水灵灵的眼睛望着她,“……我饿了,妈妈。”
他确实一点没听懂,但肚子发出的响声告诉他,现在应该起床吃饭了。
女人:“……”
她有些无语地摸了摸他的头,叹气:“没关系,慢慢来。我当然不能指望你立刻能理解这些复杂的理论,你又不像我……”
她嘀咕了什么,蹲下身捏了捏他的脸蛋,调侃道:“不过你还真是心大,就算已经适应了这样的场景,居然还有心思吃饭?”
熵玦一脸傻笑,他就知道,妈妈还是在意他的。
女人突然又站起来,捂着脸,在熵玦看不到的地方自言自语:“不行!就算小玦那么可爱,我也绝对要在梦境中扮演好严酷冷漠的教官角色!绝对……绝对不能被他的可爱蛊惑!绝对不能心软!”
熵玦奇怪地拉了拉她的手,歪着头,眨巴着双眼:“妈妈?”
“咳哼!”
女人调整好了心态,咳嗽了几声,面上恢复严肃:“既然你现在理解不了,那我们就一直解析这样的场景,直到你理解了,我们再跳往下一个步骤。”
虽然不明所以,但熵玦还是点头:“……好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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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幕。
“……还包括两地间的宗教问题。”
三岁的熵玦已经能流利回答上母亲提出的每一个细节了。
“好。接下来……”女人打了一个响指,眼前的画面瞬间变小,她和熵玦仿佛站到了一个上帝视角,俯瞰着人间种种。
母亲:“接下来,我要你作为操控者,操控对象或许是下方战场上的任何一个人——士兵、将领、流浪汉……甚至可能是一株杂草、一簇灌木。”
熵玦不解地问:“操控他们做什么?”
“做你想做的。”女人说,“看看你对这场战争能做到多大的影响。你可以肆无忌惮地杀人;也可以去救下每一个你能够施以援手的可怜人;你可以一声令下要求撤军,不过也可能被更高层视为碍眼之物无情抛弃……而最重要的……”
她点了点熵玦的心口,“是要遵从你的本心。不要被人类社会的条条框框禁锢住,去理解世间在你每一个动作之后的每一份变化,知道了吗?”
熵玦似懂非懂:“……哦。”
他歪着小脑袋瓜,又想了什么,突然说:“妈妈,那我今天可以吃到焦糖布丁吗?”
他记得昨天一家人逛超市买了相关的食材,他和爸爸都很喜欢妈妈做的布丁。
女人被他这跳脱的话弄得一愣:“呃……可以。行了,你不要给我打岔,”她正色道,“操控结束之后,记得向我汇报你的进程和每一步的逻辑,明白?”
“明白哦!”熵玦听到能吃焦糖布丁,挺直了腰板,整个人都积极了很多。
“行,那开始吧。”
女人挥了挥手,熵玦的意识瞬间被投入到下方一个随机的生命体上。而她就以这样的上帝视角,全程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
“真不知道这孩子跳脱的脑回路是哪来的……”
她嘀咕着,注视着下方的眼神中却藏着一丝温柔,“哼……肯定是跟他爸学的,那个家伙……也总是喜欢和我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她又垂下眼眸,似是叹气:“我的孩子……你一定要快些成长起来……不然,我真不知道自己在这个世界还能……”
……
在之后的数个夜色中,熵玦走马观花般经历了好多的人生。
在第175幕中,他是一个刚刚入伍的士兵,虽然理论上的知识知道不少,但实际要做什么时他就两眼一抹黑了。
他被推搡着上了战场,还没反应过来,只听到旁边战友大喊一声“趴下!”
“砰!”
他被炸弹轰死了。
不过还好,梦中不会有真实的疼痛,他只感到眼前一黑,再度睁眼,又回到了母亲的身边。
战争仍在继续。
母亲没什么表情,仿佛早就预料到了:“继续。”
……第183幕,他是一个垂垂老矣的老人,家中的孩子、孙子都上了战场,奔赴前线。
他试着奔走呼吁停战,向公众揭晓战争的丑恶、草菅人命与当局对贫苦人民的视而不见。
然而不消两天时间,他就被强行抓走,以叛国罪被处死。
战争仍在继续。
母亲挥挥手:“继续。”
……第189幕,他是一个妙龄少女,被敌方抓起来,那些肥头大耳的军官搓着手,一脸不怀好意地盯着他。
他趁乱夺过一旁的枪,“砰砰!”几下,将在场的人全部伺机杀死。
他跑向战场,可时机太晚,战争已然白热化,疯狂的人们在被鲜血浸泡的土地上撕咬着彼此,他们杀红了眼,即便是残肢断臂也恨不得将敌人的血肉啃食下来。
他已然无力阻止什么。
上帝视角的女人放下手,刚才她差点要将熵玦换一个身体了。
她顿了顿:“……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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