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暖阁中,不少臣子的神色变得微妙。即便早知天子重视武将,自从即位以来就刻意提高他们的地位,但对杨肇基的倚重仍显得过于明显。
毕竟,眼前的杨肇基独自统帅宣大两镇,不像黄得功出身于天子的亲卫部队,算不得天子的嫡系。
此时,身为文臣之首的内阁首辅李国普也在心中低语,回想起自己面对东林党的挑战时,天子未曾给予如此坚定的支持。
"宣大是京都的门户,决不能有失。”
"爱卿应磨砺兵锋,整顿军备,绝不能让蒙古鞑靼有一丝机会。”
尽管明白蒙古大汗林丹巴图尔与建州女真之间的“和平”几乎不可能,但朱由检还是忍不住叮嘱。
毕竟,女真鞑靼即将兴兵袭击京都的消息已不是秘密,若蒙古鞑靼趁虚而入,压力将倍增。
"请陛下放心!"
看到案牍后的天子并无半分疑虑,杨肇基再次叩首,满脸激动地回应。
或许因情绪激昂用力过猛,他膝盖下的地砖竟现出裂痕,令司礼监的秉笔暗暗咋舌。
每次武将入宫面见天子,乾清宫暖阁的地面都要更换新砖。
不过,最近因整顿皇族藩王,国库收入颇丰,掌管内承运库的王承恩只是苦笑,并未过于忧虑。
"辽东那边情况如何?女真鞑靼有何动静?"
朱由检轻挥手指,示意杨肇基落座,然后将视线转向与他胞兄并肩而坐的辽东巡抚毕自肃……
随着天子的目光投射,紫宸殿的氛围微妙地转变,中枢辅臣李国普也不由与两侧的阁臣交换了个眼神。
这对孪生兄弟,哥哥身居户部尚书之位,掌控着帝国的财政大权;弟弟则作为辽东行省的督抚,统率朝廷重兵。
即便天子的恩宠深如鸿海,毫无猜忌,但作为臣子,他们始终要懂得“避嫌”之道。
毕竟,这对兄弟手中的权柄太过沉重。
李国普心中有了定计,一旦眼前的事态结束,哪怕会触怒天子,他也必定要为此上奏。
杨肇基乃一员武将,整顿军备是他的职责所在,但治理领土,操持政事还得依赖精通此道的人才。
至于辽东督抚毕自肃,他是“临危受命”,并且已经取得了显赫的功绩,在辽东军队中享有崇高的威望,对此必须谨慎对待,不能轻易动摇其地位。
"禀陛下,"毕自肃对同僚们的内心揣测一无所知,察觉到天子的眼神,连忙起身回应,"据探子和东江军传来的消息,近来女真族内部确实频繁调动兵马,原先驻防边界的蒙古八旗已被皇太极悉数调往辽沈地区。”
"而在辽南驻扎的女真部落,也显现出了蠢蠢欲动的迹象。"
这话一出,紫宸殿中的温度仿佛骤降,气氛变得紧张起来。尽管在天子的影响下,众人对女真部落可能的突袭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此刻亲耳听到辽东那位不可一世的女真八旗首领真的开始调动兵马,众人心头不禁一紧。
"东江军..."
与其他人不同,坐在文案后的朱由检并未过多反应,毕竟他早已得知这一切。他关心的是东江军的动态。
"禀陛下,"仿佛听见了朱由检的低语,久未归京的登莱巡抚袁可立挺直腰板回应,"微臣曾亲自乘战船前往旅顺,亲眼目睹女真在辽南抽取了部分兵力。"
身为东江军主帅毛文龙的“贵人”,袁可立能揣摩出文案后天子的真实意图。毛文龙仗着海外的广阔天地和强大的军队,对朝廷的召令总是漫不经心,仿佛拥兵自重。
甚至传言,东江军的毛文龙私下与女真大汗皇太极“修和”,商议互不侵犯。
袁可立对这些流言蜚语自然有所耳闻,但从他“复职”以来,毛文龙明显收敛了许多,还在过去的“锦州大捷”中发挥了关键作用,证明了他的立场。
因此,深知皮岛战略价值的袁可立打算替毛文龙说些宽慰的话。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朱由检淡然一笑,轻轻点头道:“爱卿放心,朕心中自有计较...
"陛下神圣光辉照耀万物。
"简单交换了一个眼神后,登莱地区的守护者袁可立恭敬地说道。
"敢让陛下洞察真相...
"
还没等
"宫廷和谐"
的氛围持久,来自北方边疆的辽东巡抚毕自肃轻轻咳嗽一声,重新抓住了大家的注意力。
"同样来自东江军的信使报告,年前,天子陛下命令其长子豪格,率领雄师在翡翠河畔列阵,威慑神秘的艾尔朝鲜王国。
"
"据说,艾尔朝鲜不仅向蛮族建奴供应了大量物资和粮食,甚至交付了一些神秘的护甲与武器...
"毕自肃的话语渐弱,脸色显得颇为严峻。
"岂有此理!
"
"艾尔朝鲜这忘恩负义的白狼!难道忘了是谁助他们复兴的吗?!
"
"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啊!
"
毕自肃说完,乾清宫温暖的书房里回荡起一阵愤怒的怒吼,官员和将领们眼中燃烧着怒火,胸中充满了义愤。
自从艾尔朝鲜建立以来,朝廷便将其视为
"和平共存之邦"
,并在文化和经济上给予了大量援助。艾尔朝鲜始终以
"附属王国"
自居,对大明帝国保持着深深的敬意。
历代朝鲜国王登基之时,首要任务便是派遣使节向大明请示,获得正式的认可。
然而现在,艾尔朝鲜竟敢公开背叛盟友?
若是仅仅是出于
"无奈"
,供给一些物资尚可理解,但他们竟把护甲和兵器拱手让给了野蛮的真金部落?!
这是赤裸裸的叛国行为!
一瞬间,乾清宫的书房内气氛沉重,急促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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