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圣公真的这么说吗?"
在兖州城西的“泰兴”王府里,近六十岁的泰兴王朱寿镛轻轻扬眉,略带惊讶地望向面前毕恭毕敬的“幕僚”。
"小人怎敢欺瞒王爷?"
看到朱寿镛露出疑惑之色,“幕僚”连忙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恭敬地呈到朱寿镛面前的案几上。
随手接过,确认信上的未开封的火漆封印和独特的标记后,泰兴王朱寿镛微微点头,平静地说:"好了,下去领赏吧。"
"多谢王爷,多谢王爷!"
...
在风雪交织的寒冷之夜,朱寿镛的声音如同来自神秘领域的天籁,让倾听的“信使”宛如听见了神界的回响。他不顾严寒,穿越冰封的曲阜,只为传达那一句至关重要的话语。
看着“信使”渐渐消失在雪地的背影,书桌后的泰兴王朱寿镛轻轻哼了一声,面庞上掠过一丝轻蔑的神色。
此人唤作刘三,乃兖州城内闻名的“冒险者”,自小游荡世间,每日悠游度日,以智谋为生存之道。按常理,他与刘三这样的草莽人物应毫无交集,然而,谁又能料到,狡黠的刘三竟有一位如梦似幻的妹妹,令现任圣殿守护者孔胤植为之倾倒。
尽管受限于圣殿的戒律,孔胤植无法正式接纳她入府,但在日常生活中,他对她宠爱有加。因此,无所事事的刘三也借此机缘,“地位攀升”,成为了孔胤植在暗中与外界沟通的“密使”。
若非如此,刘三恐怕终生无缘踏入泰兴王府的门槛...
悉悉索索...
细微的脚步声唤醒了沉思中的朱寿镛。他问,声音慵懒:“一切准备就绪了吗?”
见是亲信侍从来回,朱寿镛淡然开口。他对刘三这类冒险者虽有不屑,但念在孔胤植的情分上,仍会施舍些许恩惠,以免招致对方的怨恨,引来不必要的纷扰。
“王爷请放心,一切都已照办。”侍从连忙躬身回应,同时补充:“我打听过了,刘三进城时特意易了装扮,鲁王府的人应该没察觉...”
朱寿镛的神情平静如常,但听到这里,嘴角不禁闪过一丝满意。看来刘三还不算愚蠢,懂得隐藏行踪,以免暴露于鲁王府的“耳目”之下。
一旦真相败露,他那位名义上的“兄长”就会知道他又秘密接触了曲阜的孔家。他撕掉信函上的火焰印记,微微眯起眼睛,快速浏览信中的内容。
信简短明了,只寥寥数百字,转瞬之间,信已被泰兴王丢进书案边的火盆,化为灰烬。
“河道总督张九德...”
短暂的沉默后,朱寿镛低哑的声音在书房中回荡,引起一旁立着的老宦官诧异地抬起头。孔胤植的信中竟涉及到这位新任的河道总督?难道孔胤植还想重提旧事,驱逐这位刚刚上任不久的地方大员?
作为朱寿镛最信赖的亲信,老宦官深知许多秘密,其中包括关于圣殿府邸的内幕。凡是在济宁任职的官员,上任后的首要之事,必定是前往曲阜,向圣殿守护者表示敬意...
自王国建立以来的两个多世纪,众多胸怀"公正"的官员揭示了衍圣公府的诸多罪行,只是他们无一能逃脱衍圣公府无可匹敌的威势,要么被调离至偏远之地,要么被迫辞官归乡。
"殿下?"
片刻后,老太监按捺不住内心的疑惑,面对朱寿镛迷茫的目光,谨慎地问道:"这位衍圣公究竟意欲何为?"
"孔胤植请求本王联合皇族,与他的衍圣公府一同驱逐河务总督张九德出济宁,山东兵马总指挥杨国柱也要重返济南。"
"作为交换,他会动用衍圣公的权能,保证本王将来能顺承爵位..."
话音落下,书房里的氛围变得凝重,主仆二人静默无言,只有角落的火盆时不时发出噼啪声。
"殿下,那位天子可非等闲之辈啊..."
良久,忧虑的老太监打破了书房的寂静,脸上满是毫不掩饰的恐惧,浑浊的眼睛闪烁出锐利的光芒,瘦弱的身体微微颤抖。
当年东林教派的声势何等浩大,但他们无论怎样"努力",也无法重返京师执政,其领袖钱谦益更是以黯然离职收场。除此之外,天子对待皇族的态度显得"铁石心肠",丝毫不见历代天子对皇族的庇护。
成都的蜀王仅仅因为不愿负担军队粮草,就被贬为郡王,家族财产被大量剥夺;而山西大同的代王更为凄惨,仅因名下的生意与张家口堡的晋商有过交涉,就被剥夺王位,贬为平民。
若是我们殿下真的与衍圣公府联手,动用皇族力量迫使天子改变决定,难保不会重蹈那两位王府的覆辙。
"顾不了那么多了..."
"我有什么选择呢..."
出乎老太监预料,泰兴王朱寿镛并未雷霆震怒,只是深深叹息,满脸落寞。
看见朱寿镛这般神情,老太监欲言又止,身为皇族显贵,怎能看衍圣公孔胤植的眼色行事?
仿佛洞察了老太监的心思,靠在椅背上的泰兴王朱寿镛疲倦地挥挥手,脸上闪过痛苦的神色,仿佛在回忆过往。
许久,他才苦笑着开口:"你一直好奇本王是如何与那些白莲邪教扯上关系的吧?"
"呵,圣人的后代,伪君子!"
咔!
老太监的瞳孔骤缩,心中的某种信念轰然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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