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二,晴。
锦州城外,初升的夕阳洒下,驱散了初春的寒气,也让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淡了许多。若是在平常,即使是值岗的士兵也会“偷懒”,慵懒地享受阳光的温暖。
然而此刻,锦州城墙之上一片寂静,辽东的文官武将如同置身冰窖,瞠目结舌地注视着城外缓慢变换的军队阵型,周围的士兵也不由自主地紧握着手中的武器,呼吸急促得惊人。
五里之外,原本安静的女真军队阵列忽然爆发出嘈杂的哄笑声,只见大批身穿重甲的女真dazi冲出阵列,疾驰向山海关的方向。
这群dazi虽未全军出动,但数量众多,仍然给锦州城头上的人带来了巨大的压力,仿佛大厦即将倾覆般的窒息感。
...
...
"督抚,恐怕是三贝勒莽古尔泰亲自领军..."
沉默片刻,看着渐渐消失在视线中的女真dazi,辽东总兵满桂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对身边的辽东巡抚毕自肃说。
在辽东服役多年,他深知莽古尔泰领导的正蓝旗虽不及大贝勒代善统率的两红旗及女真大汗直接掌控的两黄旗精锐,但也是一支不可小觑的强大力量,战斗力非凡。
阳光并不刺眼,但这辽东总兵魁梧的身躯却在微微颤抖,旁边的左都督赵率教胸口起伏不定,面色不太好看。
"嗯,估计是正蓝旗全体出动了。"
听到耳边的声音,毕自肃微微点头,一贯冷静的他此刻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恐惧和不安,脸色十分凝重。
"女真dazi想干什么?"
轻轻吸了口气,满桂的脸上显露出疑惑,接着没等周围人反应,便自言自语道:"我的宁锦防线坚不可摧,莽古尔泰这几千人能做什么呢?"
"女真人是要放弃锦州,直扑宁远?还是打算进攻辽西咽喉的山海关?"
去年的"宁锦大捷"已经证明,女真dazi分散兵力的策略行不通,皇太极已经吃过一次大亏,应该不会再次犯同样的错误。
更何况,从锦州到宁远的路上,朝廷修建了许多军事堡垒,虽不及锦州、宁远这样的大城市雄伟,但也绝非莽古尔泰这几千人可以轻易攻破的。
"他们想切断我们的后路,让锦州变成一座孤立无援的城市..."
辽东巡抚的声音略带苦涩,显然没想到城外的女真大汗会这么快改变策略。
相比"大举进攻"的攻城战术,他更担心女真dazi采取"温水煮青蛙"的方式,对锦州城围而不攻。
"笑话,宁远城里有重兵驻守,就凭这些..."旁边的辽东总兵下意识地嘲笑了一声,但话还没说完,他的眼瞳猛然收缩,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满是震惊。
"宁远城中的将领家族与我们并非一心..."
看到满桂没有继续说下去,面容严肃的辽东巡抚慢慢转过身,对周围还抱着一丝幻想的文武官员说。
这些将门世族一直握有兵权,原本就不愿轻易亲自参战,现在女真鞑子派兵骚扰,又给了他们一个袖手旁观的借口。
想到这里,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天还没亮,女真的营地就传来一阵喧闹,整顿军队后却按兵不动。
这些女真鞑子故意让锦州城中的士兵百姓看到莽古尔泰带领军队大摇大摆地朝山海关方向行进,目的是动摇城中军民的士气。
后路被切断,朝鲜和皮岛又自顾不暇,锦州城就会变成一座孤立无援的城市,这对城中士气的打击将是无法估量的。
话音刚落,周围的文武官员都像被雷击中,甚至有人双腿无力,直接瘫倒在地,比昨天女真鞑子攻城时还要狼狈。
"督抚大人,卑职请命,亲自带兵出城,向宁远的将门下达军令。"
无视周围脸色苍白的文官,一旁的赵率教脸上现出决然的神色,向毕自肃拱手请求。
听到这话,满桂也振作起来,同样露出急切的表情,下意识地点点头。
无论如何,他们两人都是朝廷任命的辽东总兵,在军中有着极大的影响力,就连宁远城中的将门也不敢轻视。
"二位,你们认为现在这种情况,女真鞑子会让我们出城吗?"
毕自肃脸上露出苦笑,指着城外仍然密布的女真军队,无奈地说。
顺着他的手指望去,满桂和赵率教绝望地发现,原本驻扎在城外五里的女真大军突然前进了不少,并开始建立营寨。
看那样子,显然是打算把他们彻底困住。
"城中的粮食够用吗?"
看着情绪低落的两位亲信,毕自肃勉强提起精神,问起了最紧迫的问题。
如果女真鞑子决心围而不攻锦州城,那么比拼的就是双方的"后勤"了。
虽然他从宁远城筹集了不少粮草,但现在这个关键时刻,不能节省,必须保证军中士兵的供给,毕竟没人敢保证城外的女真人不会突然发动强攻。
"回复督抚大人,城中的粮食还算充足,至少能维持三个月..."
提到这件事,赵率教低落的情绪有所恢复。他在整顿锦州时,吸取了"宁锦大捷"的经验,把城中的粮草全部填满,以防万一。
毕自肃听了,脸色也缓和了许多。只要城中的粮食充足,在国仇家恨的情绪影响下,锦州城的士气不至于太过低落。
然而,一旦城内的粮食耗尽,锦州城的团结恐怕会瞬间瓦解,内部很可能滋生出不少协助女真dazi的“内奸”。他微微点头,辽东巡抚没有再发言,确实,女真dazi的“围而不攻”策略让他感到如鲠在喉,苦不堪言。因此,打破僵局的关键仍然在于宁远城内的那些将门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