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六日,霜降。
秋风凄凉,北京城的落叶渐染金黄,昔日熙熙攘攘的长安街也显得"宁静"许多,只有维持生计的小贩挑着扁担,不知疲倦地叫卖着。
不那么拥挤的街道上,工部主事陆澄源独自彷徨,显得心神不定。
自那次大朝会后,他便成了这副模样,每天未到下班时间就离开衙门,上级看到也只是同情地摇头。
几乎所有人都明白,这位首先倡导"拨乱反正"的工部主事的仕途恐怕就此停滞。
天子对魏忠贤的庇护显而易见,仅仅剥夺了他的所有官衔,一句交付锦衣卫南镇抚司审查便草草收场。
尽管目前无人刁难工部主事陆澄源,但只要魏忠贤有机会东山再起,他必将面临猛烈的风暴。
这样的场景在天启朝已上演过无数次。
"为什么会这样呢?"
"阉党未倒,东林党也未能复兴..."
陆澄源眼神空洞,一边挥舞着手臂,一边喃喃自语。若非他身着的青色官服,恐怕已有人对他怒斥不止。
突然,一阵风吹来,直扑陆澄源的脸庞,让他不由打了个冷战,从恍惚中惊醒。
环顾四周,陆澄源猛地跺脚,急匆匆地赶往自己的府邸,步伐匆忙。
天子的态度耐人寻味,"九千岁"魏忠贤并未彻底失势。如果不尽快辞职返乡,等到他反扑之时,就是陆澄源命悬一线之际。
想到这里,陆澄源迷茫的眼神变得坚定,脚下加快了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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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京师,像陆澄源这样递交辞呈的官员不在少数。皆因十日前的大朝会后,大明官场经历了一场大地震。
大朝会结束后,风光无限的次辅施鳯来以年老体衰为由再次上书,请求告老还乡。
这次,天子并未像以往那样拖延,而是爽快地批准了这位阉党核心的辞职。
次日,阁臣张瑞图也提交辞呈,同样以年迈为由,申请回乡养老。
毫无意外,深宫中的天子也批准了这位阉党成员的退休请求。
看到两位阁臣相继离职,原本沮丧的"东林官员"重新振奋,仿佛看到了新的希望。
然而,紫禁城中接踵而来的圣旨让他们如遭晴天霹雳。
二十七日,宫中传出消息,以时局严峻为由,恢复原兵部尚书、东阁大学士孙承宗的职位,以扩充阁臣人数。
次日,又以辽东军事紧张为由,紧急召回右敛都御史李邦华。
无论孙承宗还是李邦华,都是声名远播的"能臣干吏",坚决反对党争。
若二人重返朝廷,东林党再无主宰朝政之日。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没过两天,宫中再次传来消息,内阁针对朝野官员提议恢复前东林领袖韩鑛的职位进行了重新审议,称韩阁老才智超群,有旷世之才,适合担任阁臣,只是担心其身体状况,可能无法胜任此重任,请求陛下裁决。
首辅黄立极已离开京城,次辅施鳯来和阁臣张瑞图在大朝会结束后两天内相继离职,那时的内阁只剩下李国普一人。
换句话说,韩矿的复职全然取决于天子的心意。次日破晓,众多东林党官员熬过漫漫长夜,却等来令人心碎的宫中消息:“韩阁老应以颐养天年为重,待其康健之时,再行召回朝廷执政。”
然而,圣旨中并未详细解释“康健”的标准,也没人胆敢进一步追问。更让东林党人感到绝望的是,他们期待的袁崇焕复职之事也未见动静。
天子已下诏,因“宁锦大捷”,提拔太仆寺卿毕自肃为辽东巡抚,统管辽东军事,并拨款五十万两白银以奖赏边疆士兵。自此,朝廷热议的“辽东危机”得以平息,东林党人口中的袁崇焕也逐渐被人遗忘。
除了东林党人哀鸿遍野,“阉党”成员也人人自危,不知如何应对。首辅黄立极、次辅施鳯来及阁臣张瑞图相继离职,标志着“阉党内阁”的终结。此外,素有六部之首的吏部尚书周应秋也遭天子下令,交付三法司审理。加上早先被处决的兵部尚书崔呈秀,朝廷要职已被天子一一收回。
察觉到天子近乎逼人的决策,刑部尚书薛贞、工部尚书薛凤翔、户部尚书冯嘉会同日上书请求辞职。一时间,朝廷震动。
或许是出于安抚六部堂官,或是天子无意赶尽杀绝,他并未批准他们的辞职,反而派使者好言劝慰。天子的这一举动,让自认为见多识广的大臣们困惑不已,不敢再轻视紫禁城中的天子。一些长期病休的大臣也主动走出家门,返回衙门任职。
一时之间,京城的吏治焕然一新,市民们交口称赞,对紫禁城的目光充满敬畏。天子近来的作为,确实不负先帝对他“弟当作尧舜”的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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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当京城的风声传到山西蒲州,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韩矿阁老罕见地动了怒气,府中的侍从个个噤若寒蝉。他原本以为新帝即位,又有众人奔走,复职入京,重掌朝政是顺理成章的事,谁知最终却是一场空梦。
或许觉得像粗人一般发泄有损东林党领袖的形象,韩阁老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数日不见任何人。接下来的几天,一封封寄往全国的书信从山西蒲州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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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十月初,鉴于时局严峻,天子下令召回承宗回京辅助政务。
《熹宗实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