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将头埋在福临宽厚的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忽地抬起头来,定定的看着他,口说无凭,说话算话?
福临一听急了,猛然看见大宝挂在脖子上的銮铃,那銮铃有核桃般大小,银质的,发着闪闪的银光。
福临松开环抱林月的手,箭步来到大宝跟前,解开銮铃,将銮铃递给林月,我用大宝的銮铃起誓,只要是林月喜欢的,我全都给你。
林月接过銮铃,再弯起一根小指,示意福临照做。
福临眨眨眼睛,想起杰璋与林月拉勾时的样子,也照葫芦画瓢,将一根小指弯曲,林月用自己的小指勾住福临的小指,一边一下一下的推拉,一边用铿锵的语气大声喊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准变!变了就是猪八戒!
念完,林月松开福临的手,高兴得一把搂住福临的脖子。
福临还没醒过神来,站立不稳,被林月按在了草地上,福临顺势将林月压在身下,捧着林月微微泛红的脸颊,林月的脸被福临紧紧捧着,很快,她的嘴唇又被福临毛茸茸的大嘴堵住,林月无法回应福临,只有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回到家里,林月拿出大宝的饰物銮铃,像核桃样的銮铃发出银白色的光亮,銮铃里面是空的,并不能发出响声。大宝是战马,战马的饰物都不会发出响声,要不然,偷袭敌人的时候,銮铃声响成一片,岂不暴露目标?
看着銮铃就想起大宝,放飞了大宝,林月心里很是宽慰。
大黄凑过来,狗鼻子嗅着銮铃直抽抽,銮铃是大宝的饰物,有大宝的气息,大黄和大宝是好朋友,嗅着好朋友的气息,大黄的眼里好像就有了一种晶莹的东西在闪烁。
林月将銮铃递给大黄,大黄用嘴轻轻咬住就要跑,林月叫住它,你跑什么跑?这个銮铃既是大宝的纪念物,又是福临的信物,福临的信物岂能让狗叼跑了!
大黄只好将銮铃放下,悻悻然的看着林月。
说起福临的信物,林月看着銮铃,突然就有了不屑的感觉。福临有信用可言吗?或许,在他许下诺言的那一刻是真诚的,可是,这样的真诚又能够维持多久呢?不然,民间怎么会有俗语,宁信世上有鬼,不信男人那张嘴的说法呢?
现在福临当了皇上,当了皇上说话难道就可信了?皇上说话也和平常人一样,也是上嘴唇碰下嘴唇的,皇上说话算数,母猪都能上树!
林月暗想,无论是谁,口头上的承诺都没有意义,哪怕他摘下大宝的銮铃作为信物,那銮铃也并不因为自己成为信物而不再是銮铃,銮铃永远都只是马脖子上的一件饰物而已。
林月嫣然一笑,只有认清形势,才能保持清醒头脑,才能放下幻想,才会免于被伤害!
林月找来一根细细的皮绳,将銮铃套在大黄的脖子上,俗话说,人靠衣装马靠鞍,狗配铃铛跑的欢。大黄脖子上有了这么一个银光闪闪的铃铛,而且散发出大宝气味的铃铛,大黄感觉自己的狗生逆天了,戴着铃铛就拼命的原地转圈。
如果福临看见他送人的信物被戴在了狗脖子上,一定会杀了这条狗!
没过几天,坊间就传来惊悚消息,皇上驾崩!好端端的黄台吉怎么说驾崩就驾崩了呢?他不是可以穿笨重的铠甲,拉得开强硬的弓弩吗?虽然坊间对黄台吉死亡的传闻很多,清史稿也只有三个字,“无疾崩”。不管黄台吉是怎么死的,林月对此并不感兴趣,因为她早就知道黄台吉这几天内会驾崩,其实早知道结局并不是一种好的体验,就像看电影,看电影前就被剧透,整个剧情看起来就会感到特别的无聊,特别的没有意思,所以,林月只感到那只悬在楼上的靴子终于落了地,自己只是松了一口气而已。
黄台吉死得突然,福临即位也很突然,福临是在黄台吉灵前即位的,但即位不等于登基,虽然福临成为合法皇帝,但要待安葬了他死去的老爹以后,才能举行登基典礼。
安葬死去的皇帝可不像民间那样,民间安葬死去的爹娘原本就有很多繁琐的程序,何况安葬死去的皇帝!那下葬的丧仪,怎么繁琐怎么来,布置灵堂,百官哭灵,守灵,停殡小殓,大殓守丧,遗昭哀悼,最后新皇帝还要带领文武百官,前往天坛和太庙祭拜。
这一套做完,需要很长时间。爹娘死了,按照守孝制度,是要为父母守孝三年的,官员守孝称为丁忧,幸而新皇帝不用像百官那样为死去的爹娘丁忧,如果新皇帝也要丁忧的话,待三年期满,他就很可能不是皇帝了,史上改朝换代效率最高的皇帝是谁,是赵匡胤,赵匡胤从造反到登基称帝,只用了两天!
新皇帝丁忧期间,万一再出个张匡胤李匡胤或者王匡胤什么的,他自己就成为儿孙们丁忧的爹了,所以,新皇上对死去的老皇上不用丁忧。
林月心下想着,福临做了皇上,他也搬进了紫禁城,再也不能像做亲王那样可以随意在外面晃荡,再也不能随意来林月这里住宿,治丧期间更不能将一个宫外的汉人女子召唤进宫,所以,估计忙完这些事情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利用这段时间,林月也想静静,捋捋自己的生活。
连着下了几天大雪,现在窗外不再飘雪了,林月就想出去走走,披上连帽的貂皮斗篷,穿上长筒雪靴,双手再戴着厚厚的,像拳击手似的棉猴,全副武装站在廊下。
蒋玉娘见林月要出门,赶紧跑过来,林月却向她挥挥手,说自己想静静,就在附近走走,不用跟着。
蒋玉娘一听林月又想静静了,心里就莫名紧了一紧。林月向她笑笑,喊一声大黄,大黄秒懂林月叫它的意思,高兴得跑在林月前面,一人一狗就出了门。
林月带着大黄,独自沿着护城河的堤岸信步走着。脚下是没过脚背的积雪,脚踩在积雪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快过年了,崇德年已经改为顺治年了,年号虽然改了,但改朝换代后的山河却没有任何改变,老百姓的生活也没有任何改变,一年四季春夏秋冬的轮换也没有改变。今年的冬天与往年一样,下着大雪,地上没有一点绿色,放眼一看,雪白一片。林月站定,看着眼前白雪皑皑的景色,不由得吟起那首熟悉的诗,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身边大树的枝丫上不断掉落雪花,雪花掉落在地上,发出沙沙声响。
林月顺着护城河堤岸望去,一条蜿蜒的小路伸向远方。林月想起来了,她刚到京城不久,也是这样站在护城河堤上看着河水发呆,却看见远处走来一个人,这人边走边逗弄着笼子里的小鸟,再听见噗通一声,河面溅起水花,那人落水了。林月没有多想,毅然跳进河里,紧跟着她跳进河里的是大黄,还有从不远处跑来的另外几个男人。
待她将落水的人救起,另外那几个男人却都沉到了河底。后来才知道,落水的人就是现在登基的皇上顺治,是她救了顺治的命,成为顺治皇上的救命恩人,由此,她在这个世界的人生就被打开了与众不同的一扇窗。
林月用一根枯枝,将石头上的积雪清除干净,坐在冰凉的石头上,想起昨晚做的梦,梦见自己躺在手术台上,四周是一片雪白的世界,那世界的场景,像极了眼前白雪皑皑的景观。
她梦见了刘云清教授,刘教授站在手术台边,俯下身,悄悄告诉她,植入大脑的芯片最多能维持十年,期限到,他会为她取出芯片。林月不放心,万一没有取出芯片呢?刘云清教授摇摇头,说报废的芯片如果不取出来,细菌病毒通过血脑屏障会产生炎症反应,炎症会破坏人脑细胞,致人死亡。
林月吓得立马苏醒过来,醒来后就再没睡着,算算时间,植入在她大脑里的芯片已经好几年,如果按照十年计算,她在这个世界的时间也如黄台吉一样,时日不多,现在大脑里的芯片开始出现老化症状,导致现在查阅资料没有以前那样快捷,不仅容易死机,而且速度越来越慢,字迹也没有以前那样清晰。
林月笃定,芯片维持运转的期限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老化,直到完全丧失脑机运转功能。
林月如果没有死去,十年期限一到,刘云清教授再给她做一个小手术,轻而易举就可以将芯片取出来,但现在....,她茫然的看看雪白的天地,大脑的思维也是雪白一片,再也没人为她取出失去运转功能的芯片,那高科技的芯片成为植入在脑细胞的垃圾,这垃圾清除不出去,她只能坐以待毙。
林月并不怕死,她还记得,做手术的那天,正是她农历正月十五的生日,她刚满二十五岁,因手术失败,嗯,手术没有失败,因为手术成功,芯片已经植入蒋凌菲的大脑,失败的是蒋凌菲的生命,在手术成功之际,蒋凌菲的生命戛然而止,二十五岁的她,带着大脑芯片,正遇这个时代一个未满十五岁的女孩,为自己的嫁妆撞墙而死,蒋凌菲的意识穿越到这个女孩的身体里,成为林月。
虽然这个名叫林月的女孩生日是九月,但林月却始终将农历的正月十五作为自己的生日,林月的生日时间,福临也是知道的。
想到这里,林月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时间过得真快,一晃就过了这么多年,这几年,林月结婚生子,分家,办企业,搬家,救人,做好事,坑人,休夫,送子....,直到现在。
现在她的情夫福临继承了皇位。这几年时间虽短,却丰富多彩,她既经历了与前世一样的喜怒哀乐,更经历了与前世完全不一样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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