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林月发愣,大娘就使劲咳嗽一声。
林月回过神来,看着曹家文,我在你的眼里就是这个形象?
曹家文躲避着林月的眼光,说,然也。
林月哭笑不得,好在休书中没有将我的那些罪状全都罗列出来,否则我就会成为这个时代万劫不复的妖孽。
林月说,我有如此多的恶行,我怎么不知道?林月自问自答,微微点头,对如此恶劣的人,你休我一百次都不多!该休!
林月再低头看看“休妻书”字迹,发现“休妻书”不是曹家文写的,不是曹家文写的就是白淑珍写的。林月已经知道,白淑珍出生于官宦人家,哦,不是白淑珍,是刘淑英,刘淑英自小随父兄读过一些书,不仅知书达理,还能写文章,这样的女子生长在这个时代称得上凤毛麟角,只是可惜了女子生不逢时,再凤毛麟角也只是这个时代的牺牲品。
林月抬头看向白淑珍,是你写的?
白淑珍并不躲避林月的眼光,满眼的挑衅,是我写的,那又怎样?
林月向白淑珍冷笑一声,原来你是始作俑者!在场的人都不懂什么叫始作俑者,不过,谁是始作俑者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娘已经下决心要对这个犯了七出八出九出若干出的女人扫地出门。
凭大娘的良心来说,大娘对林月的责骂并没有诬陷,林月确实严重违反这个时代的女德,休书里罗列的恶行,都是她应该被休的理由。只是三百年前后,社会对女性道德评判的标准不同而已。
林月不想为这事太浪费时间,就四下看看,有笔吗?
白淑青愣了一下,赶紧跑回曹家文的书房取笔墨。林月眨眨眼睛,看向曹家文,我签字了哦,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开弓没有回头箭哦?
在场的人全都懵逼了,林月怎么如此说话?这不是曹家文在休妻吗?怎么感觉像是林月在休夫似的,她哪来的底气?
白淑青很快拿来笔墨,林月毫不犹豫在“休妻书”上签了字。白淑珍又拿出另外一份内容一模一样的“休妻书”递给林月,林月看都不看,也签了字。
林月皱眉看着纸上自己的签名,这字与曹家文签的字写在一起,更加显得难看至极,林月不觉愧疚,连自己名字都写不好的女人,不被休才怪!
白淑珍看着林月的字,也不禁撇撇嘴,你那么嘚瑟,写的字还没有我写得好看。
白淑珍怀里抱着儿子曹杰金,曹杰金看着林月既然嘎嘎的笑出了声,看着婴儿的小脸,林月心里有些伤感,这么小的婴儿,也会因父母的遭遇遭受噩运,其心不忍!
现在林月不想打草惊蛇,伸手在曹杰金小脸上轻轻摸了摸,揶揄着说,有其父必有其子,你与你爹,然也还是不然也呢?林月说完,揣起“休妻书”就准备走。
大娘对林月的话很是恼怒,白淑珍和白淑青两人对林月的话突然感到后背发凉,只有曹家文仍然对林月的话没心没肺面无表情。
大娘见林月要走,不由得冷哼一声,林月转身看定大娘,对大娘说,你只知道男人娶妻娶贤的道理,却不知道女子嫁人嫁心的重要。
林月不由得看向曹家文,女人要与爱你懂你疼你的男人生活才是最重要的人生。尔后,再看看白淑珍两人,继续对大娘说,请你不要忘记妻贤夫祸少这句话,这句话对所有人都很重要。
白淑珍见林月被休,心里有了底气,立马对林月喝斥,你没有资格和大娘这样说话!林月再次看向她,冷冷的说,你记着,不作死就不会死!
林月说完一抬头,看见老爷子回来了,老爷子身后跟着一个年约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老爷子自从定居京城以后,在京城新结交了几个老人,那几个老人都是祖籍仓西县的,老爷子在异乡见到老乡就格外亲近,今天一个老人过六十岁生日,老爷子要去祝寿,走之前对大娘说,中午不回来吃饭。
大娘抓住老爷子不在家的空挡,快刀斩乱麻处理了儿子休妻的大事。
老爷子见林月在屋里,又见满屋子的人,就愣了一下,今天有什么事吗?老爷子不放心的看看林月,林月脸上并没有悲伤的表情,向老爷子恭恭敬敬叫一声爹,然后向老爷子行了一个半蹲礼,尔后向老爷子笑笑,走了。
大娘听林月喊爹,心里就很是不屑,被曹家休了的儿媳妇现在还不改口,林月的脸皮也太厚了吧?赖在曹家了?
林月既然被休,为什么还要喊老爷子一声爹,这一声爹不是因了儿媳妇身份喊的,是因了林月是老爷子的干女儿身份,虽然爹还是那个爹,但爹的含义已经在林月这里变了。
老爷子心下很疑惑,今天不年不节的,林月怎么对自己如此客气?再一看屋里,大娘曹家文白淑珍白淑青都在,老爷子感觉很奇怪,你们都在干什么?大娘说,说说闲话而已。
白淑珍赶紧将曹杰金抱到老爷子面前,逗着曹杰金说,快喊祖父!几个月大的小婴儿还不会说话,曹杰金看着老爷子仍然甜甜的笑。
林月回到后院,拉开抽屉,将休夫书休妻书放在一起,心里不免长叹一口气,该来的终归要来,这份休妻书对林月有利无害,前次虽然休了曹家文,但手续不全也不符合世俗之礼,万一认真起来,难免会有很多争议,也会发现很多漏洞,现在有了这份休妻书就完美了,休夫休妻,我休你,你休我,两相印证和补充,再也不为谁休谁争论。
林月再看看休妻书最后新加上去的那句话,不禁长舒了一口气,还好,曹家文可能想到林月已经没有了娘家,被休后无处可去,所以没有立即将林月扫地出门,而是允许她继续住在后院。看来曹家文并没有将事情做得太绝,还算有点人性。
不过,曹家文是否搞错了,现在的曹家大院,户主的名字是林月,曹家所有人的开销,花的也全部是林月的钱,老爷子和大娘是没有收入的,曹家文虽然在礼部供职,但这个时代官员们的薪水都很低,如果没有别人炭敬冰敬之类的额外供奉,曹家文靠那点薪水最多只能养活自己。
林月想起“允许林月继续住后院”这句话,心里既好气又好笑。我住在自己家里,哪里需要别人的允许?前世的林月是获得过好人卡的,这一世不与曹家文计较,她仍然要继续做一个好人。
林月以前休了曹家文,为什么没有马上将曹家人赶出府呢?除了林月坑人骗人那些事而外,除了林月是个真正的好人而外,还有老爷子的缘故。
自从林月嫁到曹家,无论林月的表现如何怪异,无论家里发生了什么对林月不利的事,老爷子都是护着林月的。老爷子和林月的爹是好朋友,好朋友之间许了儿子女儿的婚事,这既是两个老朋友的情谊所在,也是林月爹将女儿托付给老爷子的意愿。后来林月的爹娘死了,但老爷子并没有嫌弃林月,在他的心目中,他是实实在在将林月当做自己家人的。
再说,林月出嫁以前,就是认了老爷子为干爹的。所以,老爷子是先当了林月的干爹再成为林月的家公,林月看在干爹的面子上,不忍心用大娘对自己的态度去对待曹家。再说,林月早就实现了财富自由,曹家每天的开支对林月来说只是小菜一碟,养得起。
正想着,林月脑海里闪现出刚才看见跟在老爷子身后的年轻人,年轻人身形虽然不魁梧却也健康,这人是谁?眼生得很,但大娘屋里的人看年轻人的眼神并不陌生,而年轻人跟在老爷子身后也不拘谨,进曹家像进自家一样随意。
林月不认识这人,下意识想到这是米康氏说的少爷收的那个徒弟,再做一下演绎,林月高度怀疑,这人很可能是刘张氏说的那个姓金的小子,金成铭。
林月叫来管家,给管家下达了一项调查任务,管家点头,知道了林月的意图,开始着手工作。
管家刚走不久,前院突然传出一个男人的哀嚎和大娘的咒骂声,大黄望着前院的方向,惊得汪汪大叫。
蒋玉娘惊恐的看看林月,林月说,你去看看是什么事?蒋玉娘一路小跑走了。
好一会儿,蒋玉娘回来,像喝了酒,满脸通红,说出事了!出大事了!大白氏与少爷的徒弟在少爷书房厮混,被大娘发现了,现在大娘把少爷徒弟的腿打折了。林月脸上没有惊异的表情,只是这事来的太突然,刘淑英与金成铭的私情暴露了!
被打折腿的年轻人确实姓金,名叫成铭,金成铭拜了曹家文为师,向曹家文学习怎么读书怎么写文章怎么画画,今天与以往一样到曹家找曹家文,曹家文签了休妻书后,就到礼部上班去了,金成铭径直进了书房。
大娘一个人坐在东屋门前纳着一双婴儿软鞋,突然想起要到曹家文书房拿东西,冷不丁推开曹家文书房的门,惊愕的看见白淑珍勾着金成铭的脖子,金成铭紧紧抱着她,两人正在热烈亲吻。
大娘顿时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既然一时不知所措。在她的认知里,私情只能是别人家才有可能发生的丑事,没想到,眼前看见的这一幕,却真真实实发生在了自己的家里。
大娘只感到浑身热血上涌,情急中顺手抄起立在门后的一根木棒,向金成铭一棒子打去,这一棒子正好打在金成铭的大腿上,打得既稳又准还狠,只听嘎嘣一声脆响,金成铭倒在地上,抱着大腿痛得满地乱滚哀嚎。
白淑珍吓得面色苍白,噗通一声向大娘跪下,大娘抡起木棒,劈头盖脑向白淑珍打去,打得白淑珍撕心裂肺般的嚎叫。
白淑青跑进屋,知道两人的事情败露,抓住大娘的手拼命哀求。大娘直感头晕,丢掉木棒,跌坐在书房的椅子上,胸口痛得她冷汗淋漓。
金成铭的腿被打折了,老爷子找来郎中,郎中无能为力,只是为金成铭的腿简单包扎了一下,金成铭直喊着要回家,老爷子不知道金成铭的家在哪里,只好找来一辆人力车,拉车的人按照金成铭的指点,将金成铭送回了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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