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半年,钜子愈发神采飞扬!夫人看起来也是温婉贤淑。”
墨安走进帐内对黄品与塔米稚恭敬地行了一个揖礼,随后直起身体笑嘻嘻地继续道:“入营时看到郡兵已经登城,恭贺钜子再立不世功勋,也恭贺夫人得以归家。”
其实墨安的拜年磕说得挺假,但配上笑嘻嘻的那张脸,不但让人有十分种松弛的感觉,而且很有感染力。
黄品不由自主的笑了笑,随后一指案几旁的毡垫示意过来坐下道:“啧啧,半年不见,天天都是在吃蜜?这嘴甜的没边了。”
“在九原时也没吃上什么蜜,到了这里更是没处吃。”
应了一声,墨安走到案几旁坐下,十分熟稔的在下边翻找出一个碗满上了茶水,低头嗅了嗅道:“在这里蜜就算再甜也不想。
就是想荼水与腌菜,不然出恭实在是太遭罪。”
“你这明明想要却总让别人主动给的毛病真是没改上半分。”
从案几底下的木箱里翻了一包荼菜干丢到墨安的怀里,黄品一挑剑眉道:“少吃点肉,我这里的荼菜也不多了。
估摸着夏日里能再吃上荼汤都是早的,不过只要能送过来,今后就不会再缺。”
墨安没客气,不但拿起装着荼菜干的纸包放到了身旁,还伸手又从木箱里掏了一包豆子出来。
打开后抓了一把全塞进嘴里,像是享受世间罕有的美味一样,十分享受地闭上眼睛咀嚼。
对于墨安的做派,黄品没有急着问话,也没有任何不满。
这小子自打跟着他,除了最初的日子过得安稳些,之后一直都在外东跑西颠。
不但全都是远途,很多时候还有可能遇到凶险。
能全须全尾的出现在面前,已经是天大的运气。
别说是吃些豆子,就算想要吃龙肉,他都要尽量去给张罗。
而且墨安享受的不是豆子的味道,而是在放松心神,也在感受那种久违的归属感。
“呼!”
咀嚼了半晌将豆子咽进肚子里,墨安还是睁开长出了一口气,随后端起碗大口抿了几下道:“只要能跟钜子一起坐着,哪哪都舒坦的很。”
见黄品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后,探手又翻出一个小坛子来,墨安赶忙摆手道:“这可不是讨要东西的意思,而是真的舒坦。
看坛子就知道这是钜子夫人在安登亲手腌制的,我可不能要这腌菜。”
黄品没理会墨安的说辞,将小坛子推了过去,笑吟吟地打趣道:“管你什么意思,就是给你了。
另外,你也就这么点出息,喜欢的全是不值钱的玩意儿。”
墨安嘿嘿一乐,连摇头带挑眉道:“值不值钱也要分对谁。
就这一坛子腌菜,如果给了部族人,您信不信能换半只羊回来。”
黄品不置可否的耸耸肩,将墨安的茶碗满上道:“待河西之地安稳下来,冬日里连鲜菜都能吃上。
腌菜都算不得什么大买卖,别琢磨这个了。”
见黄品这样说,墨安不再提这个话茬,嘿嘿一笑端起茶碗又喝上两口,放下碗脸色一正道:“看大军从谷间出来分了两路,想必钜子是一东一西要同时出击。
自打波磨也从山口撤兵,两边并不如之前预料的那样大打出手。
除却赛塔最先得手了两处过冬的草场,两边就停了下来。
至于没打个你死我活的缘由,没能打探出来。
不过也不难猜,换了谁都要先对外再关起门来解决自家事。”
说到这,墨安伸出了两根手指,面色变得凝重道:“这兄弟两看似没什么智谋,实则心思都不少。
尤其是波磨,吃了亏也能忍下,不能小觑。
从山口撤走,应该是打着诱敌深入的心思。
而两边盛兵相加估摸着有二十万,这一仗恐怕要打上些时日。”
能争王位的怎么可能是纯粹的莽夫,真是那样,估计下边人早跑没了。
而且墨安带来的消息,黄品之前也有所预判,并没有感到惊讶。
微微颔首后,黄品先是抿了口茶水,接着对墨安扬了扬下巴道:“你猜的没错。
确实是要两路同时出击,不过重点是赛塔。”
放下碗轻轻叹了口气,黄品脸色也变得凝重继续道:“大泽无法供养大军。
拿不下赛塔掌控的各部,大军就要挨饿。
五万对十万,差了一倍的兵力,确实是难打了些。
说说你那边是什么状况,那三部尽数信服于你了吗?”
听到大军居然陷入了缺粮的困境,墨安拧起了眉头,略微沉吟了一下道:“再往西走尽是大漠不说,少有的草场也有人占着。
不管信服不信服,这三部只能投靠咱们。
三部倒是可以放心用,但之前攻营被故意折损了不少。
如今三部相加一起有七千可战之兵。
借着赛塔奔袭波磨那边,牛羊倒是得以转走入山。
若都拿出来,估计能维持大军吃些时日。”
顿了顿,墨安抬手做出黄品习惯性的摸下巴动作想了想,继续缓声道:“西边的廊地虽不如东边。
但全部克下的话,大军自是不必再为缺粮忧心。
问题是旷野上打仗,若是成心周旋,一时半会儿根本打不完。
另外我担心这兄弟两见情况不妙,会向山南边的羌人求援。”
说到这,墨安将手放下,看向黄品道:“我暂时还歇不得。
三部被我安排入了山,得让他们早些出来。
多一分助力是一分,再不济也能领路。”
墨安给的答案,黄品一半是喜一半是忧。
多出三部的牛羊,能让心中多些底气。
但三部可战的人手有些少,而且还有可能牵扯到高原上的羌人。
很有可能如墨安说得那样打起来就是个没完没了的状况。
真若是出了差错,不单是他必死无疑,十万大军能剩下多少都不好说。
就算主力都是月氏人,那也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可以说这一仗又多出一个棘手的问题。
想到这,黄品心中苦笑一声,领兵的将军果然不是那么好当的。
但再怎么难也已经走到这一步,总得琢磨个应对的办法。
从木榻上起身背着手来回踱步一阵,黄品将目光又一次落在了舆图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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