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城楚家
楚家在悦城算不上出名,但你若是问一些街头巷尾的,还是能给你说出准确的位置。
此时,楚梓轩正跟着自己的一众闺中密友在家中开办赏诗词品茗小会。
“净月,还不赶紧把父亲给我定制的衣裳拿来,我今日要穿那件衣服,可别在众多大家公子中失了颜面。”
净月是楚梓轩父亲打小就买回来的贴身奴隶,自然是不敢违背他的命令。
“公子,奴才这就去拿。”
净月脸色有些惨白,昨日才将大公子赶出去,二公子今日便和大家公子一起玩乐说笑,可见二公子的手段不凡。
楚梓轩可没有那么多耐心,能好生叫他名字,不过是除掉了楚潇然这个碍眼的东西,今日心情好了些。
净月在雕花檀木衣柜里找来了刚做好的新衣裳,这是冰蚕丝做的衣服,夏天穿在身上干净清爽还透气。
净月将衣服双手捧着,一脸谨慎来到楚梓轩的面前。
“看我做甚?还不赶紧给我换上?”
楚梓轩淡淡扫了他一眼,压住自己的脾气,等会儿可是要和大家公子一较高下的,可不能现在发火,等会儿出去还要调整情绪。
“是。”
净月将衣服给楚梓轩换上,青绿色的长衫配上楚梓轩清纯的脸蛋,确实惹人喜爱。
今日的诗词会设在后院花园里,那儿的地儿宽敞,各色的花儿争奇斗艳开得也正盛。
“今日的东家怎的还没来?”
“应当是在更衣打扮吧,见客人总得精致一些。”
说话的是商贾之家的乔家和顾家的儿子,今日来参加的都是地方商贾叫得上名字的好人家,这些个男子都是家中嫡子,不说娇生惯养锦衣玉食,家里面打小儿肯定是好生养着的,识字作画,写诗作词样样不少教的。
“明礼哥哥,听说你和覃家大小姐订婚了?怎的你刚过十八,家中人就这么着急给你安排了亲事?”
乔锦连是这众多嫡子中年纪最小的一位,才十四,但是却颇有才华,能请过来,还是因为他在悦城的才子之名。
顾明礼微微皱眉,没说话,这个问题问出来难道不觉得有些冒犯吗?
“让诸位久等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顾明礼有些见怪不怪的。
“确实来晚了,应当出首诗,应应今天的景。”
乔锦连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别看他脸上还带着婴儿肥,但是这脑子里装的诗词歌赋不在少数。
乔锦连上面还有一位姐姐,自小也被教养得严,能出来活动的时间也少,好在楚梓轩发了请帖,今日才能得空出来走走,不然,得在教书先生手里折磨得没了精气神。
“乔家弟弟,今日是我的错,这出诗第一人也不应当是我才对。”
楚梓轩连连摇头拒绝,自己确实来晚了,但是还不知道大家的实力,贸然吟诗作对,稍后肯定会有人更上一层楼。
正所谓谁先出头,先出丑。
“诸位坐吧。”
楚梓轩摆了摆手,一副东家模样,这次请来的除了顾家和乔家公子,还有李家公子和周家的双生子,都是悦城商贾里出了名的才子。
“今日请诸位来一起吟诗作对,是想着距离与诸位见面已是去年悦城百花节上的事情,这次我家院中花开得繁多,所以请来诸位赏花作诗,游玩舒缓心情。”
“楚家哥哥,你可真是请对人来了,我在家中闷得慌,家姐总是督促我半刻也不得歇,也好在了你送来的请帖,救我于水火。”
乔锦连连连双手抱拳以作感谢,众人忍俊不禁。
“乔家弟弟倒是好玩,乔家姐姐也到了适婚年纪,你悄悄给她寻一个夫郎,兴许儿她有人管着了,岂不是换她气不过了?”
李家公子是一个喜欢开玩笑的,平日里总是笑嘻嘻一副面孔,确实最毒男子心,越是看着温和可亲的面孔越是恶毒难测。
“李家公子莫要拿锦连弟弟开玩笑了,今日诸位就是来赏花的,何必牵扯到乔家姐姐身上去?”
顾明礼人如其名,知书达礼,明辨是非,一眼就看出来李家公子实在拿乔锦连寻开心,乔锦连年纪小,心思没有那么深,自然是容易被人用话套进去,说不得太多,说多了更不得收拾。
楚梓轩眼神有些复杂,看了顾明礼一眼,便也跟着开口说话,帮衬道:“诸位也别为难锦连弟弟,他在我们中年纪最小了,要不就让锦连弟弟来出第一首诗,这样我们也算是照顾年纪小的了。”
话是这么说,但是众人都是知道乔锦连年少出名的,只希望他的诗不要太难,不然大家后面的水平跟不上,才真的是取笑不成,自己成了笑话。
“可行?”
乔锦连坐在顾明礼的身边,低低问了一句。
“嗯。”
乔锦连在顾明礼脸上得到了肯定得回答,站起身来,走到一缸睡莲旁,沉思片刻,缓缓开口道:“青荷盖绿水,芙蓉披红鲜。下有并根藕,上有并头莲。”
周身的人都被他的才华惊艳,虽是凡词,却朗朗上口,风韵其中,小小年纪,能有这般才华,他们这群人在这个年纪尚且不能及。
“乔家弟弟这诗是极好的。”
周家大公子开口称赞道。
楚梓轩眼神黯然,接着应和:“锦连弟弟好诗。”
“接下来不知哪位先来?”
李家公子见没人答应,便自顾自开口吟诗,虽然不惊艳,但也与乔锦连的不相上下,总不得说他的诗不及年幼的?
楚梓轩可不敢乱加评判,只得说:“李家公子也是一手好诗。”
周家二位公子又各自作了一首关于花的诗,才轮到楚梓轩和顾明礼。
“明礼哥哥,是你先来,还是我?”
顾明礼抬了抬手,道:“自然是东家先。”
楚梓轩也不跟他礼让,接着来了一首:“翠蔓缘株上,红芳冒暑开。凌霄诚有谓,托质岂无媒。”
“东家这诗也作得好,如今只剩下顾家公子了。”
周家大公子开口称赞,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最后作诗的顾明礼身上。
顾明礼也不慌,只是淡然笑着说道:“诸位今日诗词实在妙哉,明礼才疏学浅,作不得什么好词,在此以茶代酒,敬各位一杯。”
“也无碍,如今来这儿就是赏花的,如今诗也作的差不多了,不知道东家还有什么玩乐的吗?”
大家都是在家里闷得慌了的,在悦城,大家公子要是出门,是得有小厮和家中守卫跟着的,所以去哪儿都要和家中主夫说清楚的。
“家母近来来京都做生意,得了好些上成的布匹,诸位公子与我又是闺中密友,所以与父亲商量好了,各送诸位一匹,等会儿我让小厮去抱来,诸位挑选了心意的带回去也好做一身合适的衣裳。”
“怎的来了这儿又是吃你的又是拿你的,实在不合礼数。”
顾明礼连忙推辞,其他人看不出来,他心里可是明镜,知道这东西得了好处,以后有事儿寻上门开,碍着今日的面子,也是必然要出手帮忙的。
“顾明礼,你就是喜欢自己装清高,楚家弟弟送我们东西,那是楚家主夫和他心性好,你这人若是嫌弃,大可以不要。”
李家公子本身和顾明礼就有些不对付,是看不得他平日里眼高于顶,清高过头的模样。
旁边的周家公子连忙拉住李家公子的衣角。
“李家公子,这儿是楚家。”
再怎么说,该不该发火的也是楚梓轩。
楚梓轩一反常态,依旧笑意盈盈,给了旁边的净月一个眼神,净月连忙行礼退了下去。
“二位哥哥莫要为了此等小事动怒,明礼哥哥若是不要,那我再寻了母亲寄来的稀罕小玩意儿送你拿回去,看着同我也是个念想。”
楚梓轩心想着,今日这东西你收下自然是好的,不收下也得收下别的东西。
顾明礼坐在桌边有些出头丧气的,闭上嘴巴不说话,就等着下人把布匹抱过来。
这个礼收下不打紧,这领人家情,真不得还上。
“明礼哥哥,我何时能喝上你的喜酒啊?”
顾明礼脸上带了一些红晕,这话怎么说得!
乔锦连的话不大不小,在坐诸位全听见了。
李家公子本来就嫉妒两人的才华,听见顾明礼订婚了,刚开始就有些情绪不好。
楚梓轩是第一次听得这话,脸上带着笑意,清纯的邻家弟弟模样:“我竟不知明礼哥哥是何时订婚的,现如今也没准备个礼物送你。”
楚梓轩说着从自己的手上将白玉翡翠镯子取了下来,起身来到顾明礼的身边,谄媚笑道:“这是我生日时父亲送的,陪了我好些年,是难得的白玉翡翠,价格不菲,今日将他送给哥哥。”
“怎么得了!不行不行,我不能要的。”
顾明礼连忙站起身,双手将楚梓轩伸出来的手推了回去,这白玉镯子确实珍贵,翡翠常见翠青绿色或者是深绿色的,很少见得有白玉翡翠做镯子的,一般都是大户人家用来给女子做玉佩或者环扣。
“明礼哥哥就收下吧,你我认识这么多年,订婚这般大的事情,弟弟现在才知道。”
楚梓轩又把镯子递了过去,两个人就在众人面前你推过来我推过去的,直到听见楚梓轩“啊!”了一声。
随之而来的是一声清脆的玉石碎裂的声音。
“叮咚!”“碰!”
“哎呀!碎了!”
顾明礼站在原地也有无措,这东西刚才楚梓轩也说了,价格不菲……
“公子!”
净月带着两个下人把东西拿过来的时候,就看见白玉翡翠镯子掉在地上的全过程。
楚梓轩淡淡扫了一眼净月的脸,随后做出一副受伤的神色。
“明礼哥哥不愿意领我的情,明说就是,怎的还将父亲送我的白玉翡翠镯子给摔碎了。”
“刚才……我未曾碰到过。”
顾明礼脸色有些惨白,良好的教养不允许他失了礼节。
“呜呜呜……”
楚梓轩转身拿出自己袖中的手帕开始抽泣,开始是小声的呜噎。
“公子,怎么了?”
净月走上前来,把楚梓轩护在了身后,看着面前的顾明礼就开始无差别攻击。
“顾公子,虽说你是主夫家的人,但你和我家公子还轮不到攀亲带故的地步,今日你又砸了我家公子的白玉翡翠镯子,定然是要给个交代的。”
其他人见状,纷纷怕惹事上身,叫自己的随从随意挑选了布匹,纷纷告辞离去,只有乔锦连初生牛犊不怕虎的,一直站在顾明礼的身后。
“……明礼哥哥。”
乔锦连当下也有些慌了,楚梓轩表面看上去知书达礼,其实就是个笑面虎,早知就不来了,刚才自己离他们两人最近,最容易看出里面的端倪。
明明就是楚梓轩自己突然松开了手……
“什么交代?我刚才说了,这镯子我没有碰过半分,刚才推搡之间,是梓轩弟弟手中没拿稳。”
净月当然知道,可是更知道自己家公子这脾气秉性,要是不顺心,等会儿受罚的就是自己。
“刚才我拿了布匹回来的时候,分明看见是你将镯子摔了下去的。”
顾明礼现在有口说不清,乔锦连被吓着了,可是这里面又属他和顾明礼的关系最好的。
“净月,退下。”
楚梓轩将自己眼睛擦得有些发红,楚楚可怜的模样,看了看顾明礼,又看了看乔锦连。
“这是父亲送我的,若是平常的小玩意儿,摔了也就摔了,可是这镯子我带了许久,要是父亲问起来,我也不敢答话。”
乔锦连忍不住心里翻白眼,什么个人嘛?刚才不是还要把镯子送人吗?
“我寻一个白玉镯子还给你,你看这可行吗?”
顾明礼说话带了些清凉,本来就有些燥热的天气,他一说话倒是起了降暑的作用。
“那就有劳明礼哥哥了。”
楚梓轩也只是想达到这个效果而已,他这个镯子珍贵,想要寻一个白玉镯子,恐怕有些困难喽。
“告辞。”
顾明礼带着乔锦连转身就走,本来就不稀罕什么布匹,这下子还倒亏欠了楚梓轩的一个镯子。
“明礼哥哥,刚才楚梓轩明明说了把镯子送给你的,明明是他自己松手才摔下去的。”
马车上,乔锦连有些抱怨,顾明礼就是性子太软了,才不敢惹怒了楚梓轩这个魔头。
“你看见了有什么用?那是在楚家,是谁看了也会帮衬着楚梓轩,只是这镯子,恐怕……不好寻。”
“真是岂有此理,楚梓轩太可恶了。”
“锦连弟弟,以后还是好好待在深闺中,磨练自己几年,等你年纪大了,对付这些事儿还不是手到擒来。”
顾明礼伸出手摸了摸面前乔锦连的头,笑得一脸宠溺。
“明礼哥哥,你还笑,你这笑得比哭了还让人难受。”
“别担心,我自有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