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花柏知道,自己应该止步,起码,应该先回去找紫莹,然而,内心仿佛有东西在催促,身后也仿佛有人在推着她,她只是沉吟了数秒,便重新移动脚步,踩进洞内,沿着那一层层阶梯往下走,一切动作,非常的小心和谨慎。
下了阶梯,映入她眼帘的是一条地道,不宽,也不窄,约可容纳两人并肩前进。借着手中的烛火,她沿着地道住前缓步走着,大约一刻钟后,终于走完地道,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间宽阔的石室。
石室里,点着几根蜡烛,一个人影伫立在中央,正是刚才那个黑影,而且,那黑影开始转过身来!
那是一张沧桑苍老的女性面庞,满面皱纹,导致已经看不出年轻时候的痕迹,微微下陷的眼窝里,嵌着一双深褐色的瞳仁,隐约闪烁着诡异的光芒。头发倒是梳得很整齐,没有一丝凌乱,那一根根银丝般的白发与黑发错综交织,清晰可见。加上身上的黑色斗篷,整个人显得异常神秘,且给人带来一种惊悚的感觉。
冷花柏也不例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声音颤抖地问,“你……你是何人?”
老妇人不应答,鬼魅的双眼不经意地扫了一下冷花柏隆起的腹部,淡淡地道:“孩子……快要出来了吧?”
冷花柏心头又是莫名的一寒,同时,疑惑加深。
“南商国第十八代皇太子,够矜贵,够尊荣,而且……”老妇人没有往下说,消瘦的身子已经走近过来,高深难测的黑眸,继续诡异地盯在冷花柏的肚子上。
冷花柏更觉恐慌,下意识地抬手,掩住腹部,“你……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出现这里?你躲在这,有何目的?”
从室内的摆设不难看出,眼前这个古怪的老妇人应该在这密室里生活很久了,那么,自己上次见到那双赤红的眼睛,应该就是她,而紫莹所谓的鬼魂,肯定也是她!
“快回答我的话,不然我会告诉外面的人,让他们来抓你!”冷花柏于是又道,不过,话尚未说完,便觉一阵疾风来袭,喉咙马上被人掐住,余下的话变成了咳嗽。求生的本能,让她迅速握住那只枯瘦却力大无比的手,企图把它从自己脖颈上拿开。
可惜,那只手好比装在她脖子上似的,任她如何努力也拿不走,在她以为自己就要这样痛苦死去之际,那只手终主动松开。
顾不了太多,冷花柏拼命咳嗽,拼命吸气,同时为自己把脉,确定宝宝没事后,她站直身子,迷惑而又悲愤地瞪着老妇人。
老妇人则一脸虚妄的表情,冷哼道,“怎样?还敢不敢说叫人来抓我?我要是怕,就不会把你引来这儿了!”
“那你到底是谁?引我来这儿有何目的?”冷花柏听到了自己声音中的愤怒和急躁。
“我是谁你不必知道!引你来这儿,不过是想给你看看我的样子!好了,你可以走了!”老妇人忽然走到刚才出现的密室中央,最后还补充了一句,“不想你肚里的孩子有啥意外,你最好当个哑巴,别把今天的事败露出去!”
那挺直的黑影,透着杀气,冷花柏呆呆望着,樱唇紧抿,一会,便也转身,沿着来时的方向逐回走,且慢慢加快脚步,直至回到冷宫的厨房内。
她不急着离开,而是弯腰对着密道出口仔细端详和观看,可惜就是找不到任何机关。于是,她索性在密道口坐下。
那个神秘的老妇人,到底是谁?一直都在密室中生活的吗?为什么呢?还有,她故意引自己去密室,又是因何缘故?很明显,她上次就已经留意自己,可为何这次才让自己见其真面目?莫非是,她得知自己被打入冷宫,无法揭发她的存在?又或者,笃定自己会怕她的威胁,不敢轻举妄动?
还有,她似乎对自己的胎儿很关注,那种眼神,有点像……像是逮到猎物。
她到底想怎样?要对自己的孩儿不利?但是,如果真的这样,她刚才大可顺势掐死自己,来个一尸两命,而非最后放过了自己。
冷花柏眉头深锁,满腹慌乱,百思不得其解中,碰巧,肚皮微微动了一下,估计是自己刚才快速走路,导致震醒宝宝了吧。
“宝宝,别怕,娘亲在,娘亲会保护好你,别怕,别怕!”她伸手来到腹部,隔着衣服轻轻摩挲,心里默念出来,继而站起身,缓步走出了厨房。
刚踏入寝室,发现紫莹突然醒来。
看到冷花柏从外头回来,紫莹神色一慌,迅速起身下地,“婕妤,您……您怎么又出去了? ”
冷花柏给她一个别担心的眼神,撒谎道,“我尿急,出去小解而已。”
“小解?因何不叫醒我。”紫莹已经来到她的身边,扶住她。
“刚看到你睡得正香,所以没有叫醒你。没事,我这不弄好了?”冷花柏把蜡烛放回到桌子上,随即在床畔坐下。
“下次可不能再这样了哦。您也知道,您现在行动不方便,还是三更半夜的,万一摔倒可怎么办!”紫莹蹲下身子,为冷花柏脱鞋,然后抬起她的脚,小心放到床上。
冷花柏并没有躺下,而是背靠床头的梁柱而尘,稍后,对紫莹迟疑地问出,“对了紫莹,你上次跟我说过这儿闹鬼,你能再告诉我一些详细的消息吗?”
紫莹再一次大惊失色,“婕妤,难道……难道您刚才……”
“没有,我没遇见那种东西,只是忽然想起,所以问一下。”冷花柏决定暂且蒙着紫莹,继而示意紫莹坐下,“我睡不着,陪我说说话吧。”
紫莹惶恐不安的心这才平复不少,依言坐在冷花柏的脚边,“好,那婕妤谈说什么呢?”
“你上次说,先帝有个妃子与外族人苟合,所以被关在这儿,后来死了。那个妃子,是哪个家族的人?她出事后,她的族人有没有受到牵连?现在还有族人在朝中当官吗?”冷花柏开始了发问,尽量装出一副漫不经心地闲聊状。
紫莹稍作思忖,便也如实解答,将自己知道的告诉出来,“先帝刚即位不久,北岳国送来了一位公主来和亲,长相非赏漂亮,而且才艺双全。为了达成两国友好关系,先帝便也接纳了,但后来不知怎么回事,先帝开始真心喜欢上那个公主,还封她为容妃,令她盛宠一时。可惜好景不长,一年后,容妃被发现与一外族人通奸,先帝气愤又失望,加上朝堂重重压力,不得不把容妃打入冷宫,再过两年,传出了容妃在冷官畏罪自杀的消息。”
原来如此!冷花柏于是再问,“那个外族人,是哪个国家的?容妃深居后宫,又怎有机会认识外族人,甚至还和那外族人苟合?”
“听说也是个北岳人,大宗都在猜测,会不会是容妃和亲之前结识的。至于他们如何朕系甚至苟合,我不知道,因为这毕竟算是丑闻,先帝不准任何人提及,关于容妃的事,还是先帝死后,有次这儿闹鬼了,大家忽然说起才谈到的。”
北岳人?难道是……容妃的情人?冷花柏柳眉一重,“那个外族人呢?后来怎样了?”
“听说当天就被处死了。”紫莹继续应着,忍然顿了顿,“婕妤,您怎么无端端问起这个? ”
“呃……”
“难道你在担心?担心自己最后也会像容妃那样?”紫莹自作聪明地猜测着,同时做出劝慰,“其实不用怕,您的情况和容妃不同,何况,皇上才不舍得让你死,不出几天,等事情水出石落了,他就会亲自过来接你出去的。”
冷花柏听到最后半句话的时候,眼神陡转黯淡。哼,他要是真的舍不得,为何连看都不来看一下自己?连蓝……隽都费尽心思偷溜进来,他这个畅通无阻的皇帝,又因何不出现。
或许,他正在某个宫,和某个妃子欢愉着吧,又或者,在瑶华宫安抚关爱着“受伤”的冷烟荞吧。
原来,自己还是很在意!都到这个时候了,自己依然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
默默留意着冷花柏的反应。紫莹大约猜出她在想什么,不由又道,“婕妤在想皇上吗?皇上估计有事在忙,才没马上过来了婕妤。
冷花柏心里一个嗤哼,打断不让紫莹住下说,“紫莹,时候不早了,你快去睡吧。”
紫莹愣了愣,便也作罢,先是协助冷花柏躺下,继而转身走向自己的床铺。
她刚到床前,忽被冷花柏喊住,回头之后,听到冷花柏由衷说出了一句谢谢。嘴唇一扬,她回冷花柏一个憨直腼腆的笑,正式爬到床上。
她们都侧身而睡,都没立即闭眼,而是彼此静静对望着,偶尔还会抿唇微笑,最后,是冷花柏先闭眼入睡,紫莹也才缓缓进入梦乡……
——
今天,又下雪了,大片大片的雪花纷纷扬扬地从天飘落,整个大地笼罩在白蒙蒙的大雪之中,古骁赐给冷阮林的别苑,也不例外。
小花园里种满了各种花草树木,一棵槐树下,一个魁梧的人影正在挥剑练武,只见他脚步稳健,招式凌厉准确,打下不少树叶,合着雪花飘落,绿中带白,漫天炫舞。
一阵子过后,雪停了,树叶的掉落也慢侵变少,不停奔动的人影,终收起了剑,看向左面,对那个出现多时的人影发出醇厚洪亮的呼唤,“冉飞,回来了?”
冷冉飞一身白衣若雪,大步上前,两手一拱,“冉飞拜见师父!”
原来,刚才这练剑之人,正是冷阮林。他先是叫冷冉飞免礼,径直走到旁边的石凳坐下,同时,把剑也搁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