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李峻随师父杨保进入藏书阁底密室,见功禄堂大大小小立了数千座牌位,动摇承袭之心,立志习武,次日圣旨下降,众人受封。
幽竹斋内,此时梧桐、彩屏正为李峻不日出行收拾包袱,碧瑶、初霁也在到处翻找着。
李峻见状,笑道:“此次出行,距此不远,不须这些,带些银两即可。”
初霁闻之,嘟囔道:“王府虽家大业大,世子也当节俭。外边买的倒不如自己常用得放心。再说了,世子此次出行,不知何时回府,多带点不碍事。”
碧瑶笑道:“这初霁啊,恨不得把整座王府都塞进去。”
“若如此,本世子的马儿可不堪重负。”
众女闻之大笑。
“就这么多了,世子看看可行?”
李峻走过去拎了拎。
“倘若此行碰到山贼,估摸着都提不动。”
“世子殿下就知取笑初霁,好心当成驴肝肺。”
“收拾好了就回去吧,本世子还要去婉儿处一趟,今日早些安寝,明日早行。”
言毕,径往李婉住处。
此时,沈妍不曾回家,仍同李婉在房中闲聊。见李峻前来,赶忙起身。
“表妹来府中数月,可曾习惯?”
“还好。”
“念家否?”
“有婉儿此间为伴,不曾想家。前些日子寄了书信,过阵子回去。”
“如此甚好。”
李婉见李峻前来,问道:“不知此时默儿在西关如何?”
“我也甚是牵挂,无奈父命难违。”
“婉儿放心,默儿此次西征立下功劳,深得军心,想必不会吃苦。”
“默儿身为王爷之子,自是不会受欺负,只是边关寒苦,默儿如今年幼,正是玩耍的年纪。”
说着便流下热泪,沈妍见状,赶忙安慰。
“为兄此次前来,是向婉儿告别。”
沈妍闻之不悦。
“表哥才回府几日,又要去往何处?”
“此行北上习武,明早出行。”
李峻又道:“若无武艺傍身,他日怎可承袭秦王,又如何护家人安危?”
李婉闻之哭道:“默儿远去西关,此番兄长又要远行,父亲忙于公务,家中连个说话的人都没了。”
“不知表哥此次出行多久?”
“少则两三月,多则半载。”
“本想过几日回家,如此看来又得多待些时日。”
“表妹若念家,可与婉儿同行,婉儿可前去看望姑妈,不知是否愿意。”
“如此也罢,待几日向父亲辞行,去姑妈那里住些时日。”
李峻道:“既如此,为兄先行告退。”
言毕,李峻辞别李婉、沈妍,径往藏书阁。
行至藏书阁,只见师父杨保仍在临书,杨保见李峻前来,放下毫笔。
“拜见师父。”
“峻儿几时出发?”
“行李已收拾妥当,明早出行。”
“如此甚好,早些出行,早些回府。”
“师父身体欠佳,不宜终日忙碌,多歇息才是。”
杨保闻之笑道:“只恐为师时日无多,只是尚有兵书尚未临毕。”
“师父无须如此,徒儿有四书童,皆识字,师父不必操劳。”
“峻儿心意为师心领了,不过经他人之手,未免不放心。”
“师父为王府操劳数年,徒儿于心不忍。”
杨保笑道:“峻儿孝顺,为师今日作罢,明日再说。”
言毕,李峻告退。
此时,李庚从屏风一侧而出。
“此次峻儿立志习武,多亏了公佑。”
“秦王殿下言重了,为王府行事,乃老夫职责。峻儿如此,也算了却老夫一桩心事。”
“咳!咳!”
“公佑应多加休养,无须事事亲为。”
“老夫秉性,秦王殿下皆知,三十年来一向如此。只是诸事未毕,心有遗憾。”
“智儿聪慧,全仰仗公佑,此行多亏智儿同行。”
杨保闻之笑道:“智儿有情有义,然资历尚浅,老夫时日不多,还望秦王殿下日后多加栽培。”
“定当如此,不然日后如何辅佐峻儿。多年以后,又一公佑也。”
杨保闻之大笑。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如今圣上偏信,多年之后,这朝堂庙宇、边关江湖又是一番风雨,鹿死谁手,孰不可知,还望秦王殿下宜早图之。”
“仁儿、义儿皆在北关,礼儿营中掌军,信儿江南从商,智儿此间承公佑之志,此五义子日后皆可辅佐峻儿。此次西征,途收王通、甘州降吕承父子,皆有万夫不当之勇。蛮儿虽年幼,亦送至西关历练。”
“王府向来不缺武将,只少文官。”
“这秦地物广人稀,寒门子弟多往齐、楚富庶之地,少往秦地。当朝皇帝崇文抑武,世家贵族亦多留京城也。”
“此时只可依托峻儿了。”
李庚叹了口气道:“但愿如此吧。”
“十二死士可有启动?”杨保问道。
“先前皆是伺机而动,西征前已重新启动。”
“十二死士自是忠义,然武力不足,峻儿日后出行,自是危机重重,秦王殿下宜慎重物色。”
“已选中一人,乃扶云寺俗家弟子。”
“此人如何?”杨保忙问道。
“广善方丈亲自举荐。”
“如此甚好。”
“老夫这二十余年布下的棋子,秦王殿下可有留意?”
“境内还好,境外少有联系。”
“时过境迁,不知棋子是否忠诚,还望秦王殿下及早察之,及早更替。”
“本王记下了。”
“老夫时日不多,不能再为王府效力矣。”
“公佑无须多言,尽力即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杨保从暗格中拿出一封信,递予李庚,李庚见状不解。
“庆州长宁山,有一人名唤刘尚,表字子义。乃老夫同门师弟,此人有经天纬地之才,待老夫身亡,秦王殿下可差人去请。”
“有如此之人,公佑何不早荐?”
杨保笑道:“我这师弟,生性偏激。昔日曾与老夫斗阵、斗法皆棋差半招。曾言:既生尚何生保。自那之后刘尚潜修兵法,不问世事。数十年间,老夫也曾差人去请,皆怏怏而回,扬言:公佑不死,子义不出。”
李庚闻之大笑道。
“这世上竟有如此固执之人。”
言毕,只见杨保咳嗽不止,忙用方帕捂口。李庚视之,见方帕中有血色。
“公佑此疾有几日了?”
“自秦王殿下西征,咳嗽不止,这几日方有血色。”
李庚知杨保自是说谎。
“可曾寻医?”
“药石无效。”
李庚闻之叹道:“想当年公佑随本王出生入死,怎落得如此下场?”
“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老夫年逾六十,也算善终,好过功禄堂的弟兄,秦王殿下不必惋惜。”
“既如此,公佑好生歇息,本王告退。”
杨保起身要送,李庚赶忙扶下。
“你我情如手足,不必如此。”
言毕,李庚行出藏书阁。
李峻回至幽竹斋,只见碧瑶在院中舞剑,见李峻前来,赶忙停下,正要行礼,李峻挥手免礼,径入卧室。只见初霁此时伏在桌上打盹。闻有人前来,赶忙起身。
“初霁进来老是瞌睡,夜间作甚去了。”
“终日不见世子殿下,故于此等候。”
“不如前去七香苑将被褥抱来,同本世子一同入睡?”
初霁闻之,脸颊绯红。未及初霁开口。
碧瑶道:“老爷知道初霁如此放肆,非得打断她的腿。”
李峻闻之大笑。
“世子殿下此番前去,定要早些回府。”
“本世子不在府中,难道有人欺负初霁不成。”
初霁朝着碧瑶努了努嘴。
碧瑶见之,立马上前,李峻赶忙拦住。
“这秦王府不缺习武之人,初霁不妨习武。若有武艺傍身,也不用怕了碧瑶。本世子择日给你请个师傅。”
“奴婢的手是用来服侍世子殿下的,可不是用来舞刀弄枪的。”
碧瑶闻之不悦。
“不必闹了,本世子明日早行,今日早歇,且退下吧。”
二女闻之告退。
是夜,李峻虽早歇,却难以入眠。不知默儿此时如何,明日出行婉儿定是牵挂,日后如何世袭掌管秦地,思绪万千,不知不觉而眠。
次日,李峻早起,将包袱中用不到的,皆拿了出来。初霁前来,见李峻已洗漱完毕,故门外等候,不时,碧瑶、梧桐、彩屏一并而至。
李峻见状,感怀不已。
“好生府中等候,本世子不日便回,不必似小媳妇似的。”
众女闻之,皆不言语,唯初霁眼中噙泪。
言毕,李峻径往秦王府灵堂。捻了一炷香,叩了三个头。
“孩儿出行,母亲不必牵挂,孩儿立志日后承袭,还望母亲保佑。”
言毕,径往李庚书房。
行至书房,李峻问道:“父亲在否?”
书房中无人回应,李峻正要再开口,只见房门打开。李峻视之,乃管家李福。
“老爷言,若世子出行,不必辞行,且去。”
李峻闻之,不知父亲为何不见,遂整理衣襟,对着书房叩了三个头。
待李峻走后,李福走进书房。
“老爷,世子殿下已去。”
“你说,本王是否严厉?孩儿远去不曾相见。”
“老爷有情有义,若见到世子殿下定然不舍,故避而不见。”
李庚叹道:“这世间哪有为父母者不心疼子女。”
“老爷所言甚是,世子殿下日后定然知晓。”
“但愿如此吧。”
李庚又道:“本王有一事需李福去办。”
“老爷请言。”
李庚遂附耳如此如此。
李福闻之告退。
李峻行至府外,早有仆人牵马等候,府外丫鬟、书童皆来相送。
“尔等不必相送,且回吧。”
言毕,翻身上马,一路向北。众人见李峻远去,陆续回府。
李峻行至长安街,见长安街早市甚是热闹,放在先前,定要游赏一番,唯恐被人认出,遂马不停蹄,出了城门,守城将士见是世子殿下,自不敢拦。
这长安街繁华,但愿日后可远离战火喧嚣,长此依旧。
李峻出了城门回头看了一眼,径往北去。
行至五十余里。只见一处松坡冷淡,竹径清幽。野花盈路香,杂树遮扉长。竹响惊飞林梦雀,晖斜冷落水行鸥。烟霞含润,苔藓助青。乔松栖野鹤,衰柳语山莺。池里锦鲤迷花色,石上青苔记雨痕。
李峻见此地风景甚好,遂下马驻足。李峻且行且观,且赏且停。
忽一背柴樵夫迎面走来。
“老伯,此地唤作何处?”李峻拱手问道。
樵夫见李峻衣着华丽,如此谦恭,定是书香门第。
“小哥儿不是此地人儿?”
“回老伯,晚辈欲前往福泽山,路过此地,见此处风景甚好,遂停马驻足。”
樵夫闻之道:“此地名唤平阳冈,因此地人迹罕至,故知人甚少。”
“多谢老伯。”
见李峻转身欲走,樵夫赶忙拦住。
“见小哥衣着,定是大户人家,此去福泽山,仍有五十余里地,小哥奈何只身前往,不见有下人跟随。”
“晚辈骑马,一个时辰便到,无须下人。”
“老伯还有何事?”
“懒汉见小哥知书达理,想必是读书人家。”
“晚辈早年读过私塾,识些字,科举落榜,仍是秀才身。”
“小哥儿身材修长,又不曾携带兵器。这平阳冈虽景色优美,然多强人出没。”
李峻闻之疑惑。
“晚辈常闻,秦地在秦王管理下治理有方,此处又离秦王府不远,奈何有强人出没?”
樵夫闻之,笑道:“小哥儿不知,天子脚下仍有行窃之人,何况秦地乎?”
李峻闻之暗忖:这秦地当真不是太平之地?
“此处官员不出兵管理?”
“自古以来,官匪一家,这平阳县历来如此。小哥儿且原路返回,多唤几人前行。”
“既如此,晚辈多谢老伯提醒。”
言毕,从怀中取出二两银子,递予樵夫。
“公子哥儿,这可使不得。”
“若无老伯提醒,晚辈定遭强人,些许银两,但收无妨。”
樵夫闻之,遂收下银两,连连道谢。
李峻辞别樵夫,上马前行。
行至二里地,忽见一枯木横放路上,约有二丈长短。
李峻见状暗忖:这青天白日,当真有强人?
正思间,只见树后走出二人,李峻望去,只见一个生得矮小,黑瘦面皮,手拿砍刀。一个生得强壮,浓眉大眼,手提长棍。
看到二人如此模样,李峻内心不禁一笑,这强人如此打扮,想来必是生意不好。
思毕,李峻翻身下马,正欲开口。
那强壮强人道:“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
“留下买路财?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如此目无王法?”
李峻打断那强壮强人言语。
“老子就是王法,留下买路财,保你平安。”
“没钱。”
“当真没钱?”
“若早些时日,尚有几文,前些日子见有乞丐便施舍了。”
“大哥,这是个善人,还是放了让他吧。”
“这话你也信?看这人衣着,定是个有钱人,即使没钱,这套衣服也值些银两,休要与他废话。”
矮小强人道:“老子再问你一遍,到底有钱没钱?”
“没有!”
言毕,两人走上前来。
见两人上前,李峻活动活动手腕,卷了卷袖子。
矮小强人道:“你看身后是啥?”
“雕虫小技,还想吸引……”
只听“嘭”的一声,不知何物砸中后脑,李峻只觉两眼漆黑,便昏倒过去。
二强人见状,赶忙把李峻驮起,连同马匹一并牵走。
是夜,李峻苏醒,只觉后脑隐隐作痛,环视四周,皆是平民百姓常用之物,此时躺在床上,回忆白日之事。
突然,房门推开,只见一女子端盆水来。
李峻见此女眉未画而翠,唇不点而红,脸若鹅卵,眼同桃花。虽身着粗麻布衣,却难掩身量苗条。
见李峻醒来,将木盆置于桌上。
“公子醒了?”
“此为何地?”李峻问道。
“此地为平阳县。”
“汝系何人?”
“小女名唤余姚,系此地百姓,先前道上剪径之人,是小女的两位哥哥,名唤余大、余二。”
“先前打我之人是谁?”
“正是小女。”
李峻闻之诧异:这小女子还真是有胆有识。
李峻瞥了眼身旁的包袱,打开不见财物丢失。
“既是劫财,为何原封未动?”
“小女以为公子是富商之子,未想到身份显贵。”
言毕,从怀中取出金牌,上面刻有篆体阳文“秦”字,李峻看去,正是自己金牌。
“你还识字?”
“识得几个。”
“你可知,我为何人?”
“小女不知。”
李峻闻之暗忖:此间不可透露真实身份。
“我乃秦王府门客,深受秦王重视,故赐此金牌。”
余姚闻之,赶忙跪下道:“小女不知,还望公子恕罪。”
李峻闻之喝道:“若无此令牌,定为尔等所害。”
“小女虽误入歧途,不曾害人,只索取财物,并未伤人性命。”
言毕,余姚哭了起来。
“我且问你,有手有脚为何做此勾当?”
余姚哭道:“但凡好过,谁可愿意于光天化日之下顶风作案?”
“如此说来,你还有冤情?”
“小女本是此处百姓,虽过得清苦,仍有两亩良田。日夜耕作,尚可果腹。不想此地知县强行收买,小女实无活路。”
“你先起来吧。”
余姚闻之起身。
正欲再问,忽见房门“嘭”的一声打开。
正是:
世子出行福泽山,半途止步把景观。
平阳冈上遭剪径,似有冤情在此间。
欲知那开门者何人,且看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