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王通救了李礼,夺了定州。李智授计,秦王攻占兴庆府,二世子李默生擒拓跋建英。李庚大喜,遂犒赏三军。
次日,李庚下令,全军将士休整三日,三日后班师回府,众将士齐声欢呼。李庚又暗使亲兵将拓跋建英、拓跋亮等人星夜押送至开封府。
晚宴上,除巡逻守卫外,众将士皆推杯换盏,你来我往。
李礼端起酒杯,道:“文远将军初到军营,数月间立下如此功劳,真乃可喜可贺。”
王通闻之,亦端起酒杯,道:“李将军谬赞了,我等皆是武夫,要论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还得是季明军师。”
“文远将军谬赞了,小生乃一介秀才何德何能?驰骋疆场全仰仗二位将军。”
言毕,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李礼、王通见之亦一饮而尽。
随行文官道:“三位如此谦虚,若无功劳,我大军如何擒得拓跋建英,大军如何驻扎这兴庆府?”
三人闻之,相视而笑。
李智道:“要说这攻占兴庆府的首功,当属二世子殿下。先前一人一骑打得西夏军马落荒而逃,今日单枪匹马生擒拓跋建英,如此功劳,我等不及也。”
众人闻之,皆道:“二世子殿下勇猛无双。”
言毕,皆举杯相邀。李默见盛情难却,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王通道:“二世子殿下阵前勇武,这席间也是海量。”
众人闻之,复举杯相邀,李默又复饮一杯。
李峻席间甚是乏味,遂以事为由,独自离席。
李智见之,慌忙跟上。
李峻离席,行至数十步,见李智跟上。
“义兄有事相言乎?”
“见世子殿下离席,故问其原委,世子殿下水土不服乎?”
李峻闻之大笑。
“弟虽不如默儿般勇武,亦不似女子般孱弱。席间之事,实不喜也。”
“世子殿下可知义父于何处?”
“此时不知,想必应在帐中。”
“若世子殿下世袭,席间、席下皆随意耳。”
李峻闻之大笑。
“义兄不必再劝,此事日后再议。”
言毕,独自离去,李智见世子远去,复回席上。
李庚虽拿下兴庆府,西夏失地复得,毕竟脚下并非秦地,众人皆不敢大饮。
是夜,李庚唤众人帐中议事,李峻入帐环视,帐中唯有五人也,乃李庚、李礼、李智、李默、王通。李庚见众人皆至,遂道:“我大军征战数月,如今大胜,实乃诸位之功也。”
王通道:“承蒙秦王殿下领军有方,若无秦王殿下,实无我等。”
李庚闻之大笑。
“我大军所至之处,所向披靡,然仅此而已。”
众人闻之不解,唯李智若有所思。
李礼问道:“我军如今大败西夏,义父何出此言?”
李智道:“义父所言,并非此时,而是他日之后。”
“智儿所言有理,为父所担心的正是日后。三十年前,西夏为我秦军所灭,三十年后卷土重来。今时虽灭,复三十年,又当如何?”
众人闻之,议论纷纷。
良久,李庚道:“本王欲灭其族,屠尽拓跋子民如何?”
众人闻之震惊。
“三十年前本王心存善念,导致死灰复燃。今时不可如此。”
李峻闻之,赶忙道:“父亲不可,如此太过残忍。若有其后人幸存,冤冤相报何时了?”
“未灭其族,已有深仇大恨,不如灭之,纵有幸存后人,难翻大浪也。”
众人闻之,皆不言语。
“父亲,孩儿斗胆一言。”
“但说无妨。”
“孩儿以为,此时西夏大势已去,当打开西关,两地交流,令西夏汉化,少则三五年,多则七八载。西夏后人感激父亲仁义,逐步淡化仇恨。”
李峻又道:“两地相继通婚,二十年后,皆为汉民,如此不好?”
李庚闻之大笑。
“峻儿此番,言论颇佳,然不成熟。智儿且说。”
“回禀义父,世子殿下言之有理,然利弊双存。西夏汉化最好,倘若打开西关,且不言圣上是否恩准,倘若此间混入敌人细作,后果不堪设想?”
李峻闻之暗忖:李智所言并非无理。
“既然如此,此事举手决之,本王意在屠城。”
王通道:“西夏桀骜、难以驯服,末将意同秦王殿下。”
李礼、李智见状,对视一眼。
“孩儿弃权。”
李峻道:“我意在汉化。”
“蛮儿意下如何?”
“孩儿不知,听哥哥的。”
此时李智道:“如此一来,赞否相同如何是好?”
“本王已有主意了。”
“父亲万万不可屠城,致使生灵涂炭、哀鸿遍野。”
李庚闻之喝道:“这秦王还是为父,待汝世袭尚不可如此,何况现在?”
“本王心意已决,不可示下,尔等退下吧。”
众人闻之,皆领命告退。
三日后,李庚令随行文官接手西夏各州,令李默同王忠共守西关,补充各州城所需兵马。遂同众人率军原路返回,班师回府。
大军行至岷州时,此时已是日落。李庚遂下令,大军原地驻扎、埋锅造饭,明日启程。
大军得令,遂安营扎寨、分班巡逻。
是夜,李庚帐中观书,王通见李庚营帐中灯仍亮着,遂走向帐外亲兵。
“王通求见,麻烦告知。”
李庚此时帐中观书,闻帐外王通言语。
“不必通报,文远将军进来吧。”
王通闻之,行至帐中。
“拜见秦王殿下。”
“文远将军,家中尚有几口?”
“末将有一弟,名唤王达,表字子懿,在家伺候老母,只此三口。”
“汝弟如何?”
“舍弟武力尚可,使一柄荡寇狼牙棒,为人谦和,若不是在家侍奉家母,定随末将一同参军。”
李庚闻之,问道:“如此甚好,不知文远所来为何?”
“末将随秦王殿下征战数月,不曾家中置信。今日大军路过岷州,末将此番前来,一则告假回家看望家母,二则待家母百年之后,携舍弟一同入伍。”
“如此甚好,不知三日足否?”
“多谢秦王殿下,不消三日,末将星夜乘马,明日定可赶上大军。”
李庚闻之笑道:“此行不是行军打仗,无须急行,汝来军中数月有余,立下功劳,准汝告假三日,三日后至军营点卯。”
“多谢秦王殿下。”
王通随即起身,正欲离去。
“文远将军随亲兵去账上取三十两黄金,也算本王一点心意。”
王通闻之道:“秦王殿下,万万不可,军中用钱之处甚多,不可费之。”
“此些黄金,权当文远数月军饷,无需多言。”
王通闻之,领命告退。
此时,李峻正在营外独行,故地再过,深有感怀。数月间山依旧是山,水依旧是水,只是物是人非。月上溪明三百里,烟弥岭暗一千重。如此夜景放在先前,定要吟诗一首,而今却提不起兴致。
正思间,迎面一人骑马驶来,李峻看去,骑马者乃是王通。
王通赶忙下马、作揖。
“拜见世子殿下。”
“文远将军深夜出营,欲往何处?”
“末将本是岷州人士,大军路过此地,秦王殿下准末将告假三日,特来辞别世子殿下。”
“天色不早,望将军早行,待至家中,代本世子向尊亲问好。”
王通闻之,告别李峻,骑马远去。
王通骑马行至家中,见房屋亮灯,房门未闩,遂推门而入,见家母与王达不曾入睡。
原是,白日间王达出门,见秦军行过,遂回家告诉老母,王母知王通孝顺,定要回家一趟,故自黄昏时留灯至此。
王通放下包袱,跪下叩了三个头。
“孩儿不孝,数月间不曾书信,让母亲甚是牵挂。”
“儿啊,此去为国效力,母亲不怪,孩儿快起。”
言毕,王达扶王通起身。
“通儿如今也是军官,不可在家久留,你弟一人在家足矣。”
“孩儿本想明早回营,秦王殿下仁厚,准告假三日。还赐些银两。”
言毕,打开包袱。
王母视之,道:“家中不愁吃穿,要此作甚,达儿山中狩猎亦可补贴家用,待孩儿回营时且带去。”
“孩儿亦不想,秦王赏赐,不敢不领。且房屋多年漏雨,母亲亦多年未曾添衣。孩儿此时不同往日,母亲无需节省。”
王母闻之作罢。王达此时端盆热水而来,王通洗漱安寝。
次日,天下大雨,忽而放晴,正是骤雨急停晴异样,娇花半落瘦分明。穿花蝶影缠绵过,隔树莺声断续来。
李庚见天色正好,遂率军启程。数日后,大军行至冯翔,李庚令李礼率军回营,自带五百亲兵,同李峻、李智随行文官回府,李礼领命。
行至府前,早有亲卫报知,此时沿街百姓、府中众人皆来相迎。
回至府中,李庚遣退众人,径往书房。
书房外,早有一人在此恭候,只见此人一身蓝色宽袍,正是皇帝身边红人,六大宦官之一李公公。
皇帝赵偕身边有六大宦官,亦是皇帝眼前红人,平时伺候皇上,鞍前马后,皇帝若有不便之事,亦令宦官为之。六宦官名曰赵、曹、孙、吴、郑、李,这李公公便是其一,李公公原名李帽,幼时与李庚有一饭之恩。后来两人,一人称王,一人为宦。相互往来密切,他人皆不知两人幼时有交。
数月前,西夏犯境,皇帝下旨令李庚平乱,问六宦官谁愿为监军,李公公自告奋勇,同李庚前去西关,平退西夏。
李庚见李公公站在门外多时。
“李公公久等了。”
“拜见秦王殿下,奴才也才刚到。”
言毕,李庚打开房门,李公公随之而入。入房后,两人相继坐下。
“公公此行如何?”
“秦王殿下果然教导有方,秦军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手下武官有勇,文官多智。”
李公公又道:“李礼将军勇冠三军,李智军师算无遗策,二世子殿下力擒拓跋建英,更兼有世子殿下,不辱使命联晋克西夏。”
李庚闻之大笑。
“李公公不愧是圣上身边红人,果然能说会道。”
“秦王殿下谬赞了,奴才手无缚鸡之力,唯有这三寸不烂之舌。”
言毕,李庚从抽屉中拿出一锦盒。
李公公见之,忙道:“秦王殿下不可,奴才不敢收取。”
“无妨,此乃东海夜明珠,乃本王不惑之年峻儿所呈,本王多年征战,这雅物实在欣赏不来,不如送懂识之人。”
“此乃世子殿下所呈,奴才不敢。”
“公公且收,日后还要在圣上面前多多美言,方保我这秦地平安。”
“无须奴才多言,秦王殿下自是洪福齐天,世子殿下日后定是出类拔萃。”
言毕,双手接过锦盒放于袖中。
“此次西征,军中功过公公可曾记述详细?”
“回秦王殿下,不曾遗漏。”
“如此甚好,公公可于府中留宿,明早启程。”
“奴才不敢逗留,秦王殿下此行大捷,宫中已知,奴才得早些回宫复命。”
“既然如此,本王府中尚有要事,恕不远送。”
“秦王殿下不必如此,奴才识得路。”
言毕,李公公躬身而退。
李峻回府后,径往幽竹斋去,行至玉清桥时,只见桥边立一女子。只见此女一袭红衣,内衬白领。身材合中,肌肤微丰。柳眉微蹙,桃目含情,鼻腻鹅脂,丹唇若启。正是李峻丫鬟初霁。
“本世子不过出行数月,何故如此?”
初霁闻之不悦。
“世子殿下真是的,三个月也不曾书信,若再不回府,定将那花花草草全部铲了。”
李峻闻之,笑道:“若能平你心头不悦,尽情铲去,来日本世子再让梧桐种上。”
“世子还说,只有奴婢念着世子殿下,其他人都不知跑哪去了。”
言毕,只见一女缓缓走来,不发一声,只见此女身着绿衣,脚穿青靴。身材长挑,削肩细腰。修眉俊眼,顾盼神飞,文彩精华,见之忘俗。原是丫鬟碧瑶。
“你又在此瞎说,我又何曾远去。”
初霁回头吓了一跳。
“你这走路轻飘飘的毛病,啥时能改掉?”
“我还没怪你,你反倒说起我来了,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言毕,就要动手。初霁赶忙跑到李峻身后。
“初霁向来如此,且饶过她吧。本世子舟车劳顿,此时只想睡个好觉。”
言毕,打了个哈欠径往幽竹斋去,两女闻之赶忙紧随其后。
回至幽竹斋,只见两女在此整理床褥,一个长相标致,风流灵巧为丫鬟梧桐。一个柔媚娇俏,身材细挑为丫鬟彩屏。一个着橙衣,一个着黄衣。
两女道:“拜见世子殿下,被褥已整理好了。”
“此番辛苦,尔等退下吧,本世子累了,有事明日再言。”
四女闻之,赶忙退下。
幽竹斋门外,初霁抱怨道:“世子方来就要入睡,也不讲讲出行之事。”
碧瑶闻之道:“边关打仗有什么可说的,我还要算算方才的账呢。”
初霁闻之,赶忙求饶道:“好姐姐,快饶了我吧,世子殿下刚睡下,若吵醒了,可是你的不是。”
碧瑶闻之,方才作罢。
次日,门外守卫见一道人前来拜见,报于管家李福,李福闻之赶忙报与李庚。李庚此时正在书房同杨保议事,闻此甚异之,遂令李福请至府中。
李庚见此人发束木钗,道袍鹤氅,碧眼方瞳,长髯广颊。
“道长所来为何?”
“拜见秦王殿下,贫道法号弘光,路过贵府,有一言相赠,不知世子殿下此时在府否?”
李庚闻之,忙唤李福去请李峻。
“弘光道长师从何人,于哪座仙山出家?请移贵步房中一坐。”
弘光道人闻之道:“贫道无师无徒,云游四方。与世子殿下有缘故此暂步,不必一坐,此间等候即可。”
李庚闻之作罢。
此时李峻方起,正在洗漱,李福前来言一道人来府,秦王殿下来请。李峻闻之本不想去,奈何父命难违,只得赶忙洗漱,整理衣襟慌忙前去。
弘光道人见世子前来,点了点头。
“此人便是世子殿下吧,果然一表人才。”
“此人正是犬子,道长有何言相赠?”
弘光道人围绕李峻一周。
“始于青竹侧,终了百花间。平生半甲子,犹如昙花现。”
李庚闻之不解,李峻闻之亦不解。
“如此真言,还望道长讲解。”
“天机不可泄露,机缘巧合,必然知之。”
“道长可于府中歇脚,本王另备些斋饭。”
言毕,又令李福去取些银两。
“贫道闲云野鹤,不曾食人间烟火,钱财亦是身外之物也。”
李庚闻之,这道人如此奇怪。
“寒舍虽小,仍有些奇珍异物,道长可要何物?”
“闻世子殿下饱读诗书,更是写得一手好字,不知世子殿下可愿赠予贫道一幅墨宝?”
李峻闻之,忙唤碧瑶去书房去取。
“如此甚远,贫道不可久等。”
言毕,左手一挥,一副字联凭空现于手上,李峻甚异之,前去视之,打开字联,联曰:遍野寒梅香雪海,千云翠竹掩柴扉。
李峻见状暗忖:此联正是早年作之,正是自己字迹,因此联有瑕疵,故而一直放于柜中,这道人如何得知?
“回禀父亲,此联正是孩儿早年所作?”
“峻儿可曾看得清楚?”
“因此联有瑕,故久放柜中,孩儿记得清楚。”
弘光道人闻之。
“如此一来,贫道告退。”
李庚赶忙令李福相送。
言毕,只见一缕青烟飘起,道人凭空消失。空中传道:“殿下不必相送,有缘再见。”
众人见道士一瞬间消失,甚是怪异,不得其解。
正是:
上元西征此时回,数月之间物是非。
忽逢隐士索墨宝,道家真言怎得窥。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