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广播和传单事件在南方引起的轰动更大。
有些自以为当了干部就能只手遮天无所畏惧的人脸都被打肿了。
他们自认为是要脸面的人,出了这种事,连门都不敢出。
播音员的广播事业不是一次性的,第二天晚上,他如期而至,客观的播报了领导的态度和他为这件事采取的措施,然后继续播报渣男信息。
最后放下一句豪言壮语:“事情不解决,揭露不停歇,我们,天天见。”
渣男们很快就迎来了第二次离婚潮,这一次,他们是被离婚的那一方。
很多自愿嫁给他们的年轻女孩子,在某种程度上,是被欺骗了。
渣男们讲一讲自己的英雄事迹,再说一说自己被包办婚姻支配的痛苦和落寞,很多年轻的、没有社会经验、对人性没有清醒认知的女孩子,本来就仰慕英雄,再一听说英雄的婚姻生活如此难过,就会萌生一种要“救英雄于水火之中”的献身精神,自愿和他们在一起。
现在,听广播这么一说,所谓的“包办婚姻”的真相浮出水面,年轻女孩子心里也跟吃了苍蝇一样膈应。
有的人不知所措,也有很多人勇敢的提出了离婚,错了就要纠正。
另一边,很多被抛弃的原配带着孩子来到了当地政府门口集结,要求政府给个说法,给个处理方案。
虽然广大农村地区没有广播,她们没有第一时间接收到消息,但是一两天以后,她们还是通过各种途径知道了。
她们中的很多人,其实是性格坚韧、做事干脆的,只是被之前受过的“以夫为天”的教育所束缚,才一直无法放开手脚,现在受了广播启发,知道领导人要派人了解她们的想法,便主动离开家,来到政府门口,方便政府开展工作。
有政府给撑腰,她们也不怕了。
妇女们聚集在一起,诉说着过去,商量着未来,她们发现,不用什么离婚不离家,她们这些女同志组成互助会,也能好好生活。
她们本来就很能干,能做家务能下地,能爬山能打敌人,她们自己就无所不能。
现在,她们还可以跟政府谈条件,也可以向败类前夫要赔偿,对未来就更多了一点信心。
工作组提出了几项解决方案:
一是,前夫一次性给一定数额的赔偿。给大家安排工作,让这些妇女同志带着孩子到城里生活。现在全国各地都在大办工厂,需要人手,有很多工作是这些女同志能胜任的,厂里负责给他们安排住宿。
二是,和丈夫复婚,到南方和丈夫一起生活。
三是,不复婚,留在老家生活,由村里组织给盖房子分地,单独立户,前夫每个月给养家费。
四是,离婚不离家,前夫每个月给养家费。
面对这些方案,绝大多数妇女同志都选了第一种,少部分女同志故土难离,选了第三种。但也有极少数的人选择第二种和第四种。
工作人员给出承诺:“以后有任何事情都可以找政府。比如生活有困难,前夫没有及时支付养家费,在村里受到了不公平对待等等。”
刘三凤选了第三种。在某种程度上,她没有糊涂到家,知道韩昌源的心已经不在她这儿了,如果她坚持和他一起生活,那韩昌源就要和南方的小妖精离婚,他对自己的态度肯定好不了。
现在,既然村里负责给盖房子,还给立独立户,韩昌源还要给她养家费,那么,她愿意一个人生活。
她和韩昌源同岁,年龄并不算太大,自己生活可以,再找个人一起生活也没问题。之前想着离婚不离家,主要是无处可去。
同时,她跟工作组提出了一个要求,帮忙找到她的女儿韩宁安。
宁安当天离开家之后,韩家人解除禁制也能动了,他们先商量了一下以后的事,对宁安离家出走这事没放在心上,只以为是小孩子耍小脾气。直到日暮西沉,刘三凤才出门喊宁安回家。
她在村里喊了一圈,没有回应。有人跟她说:“下午的时候遇到宁安,她说要去逃荒,我们还当她是在玩呢,难道是真的?”
大家帮着一起找遍了全村,没找到。
当天晚上,这事就报到了镇上的派出所,公安同志出动,四处搜寻,连根头发丝也没找到。
刘三凤这才着急起来。
大家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把韩昌源跟她离婚的事说了,又把宁安的态度也说了,大家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孩子倒是真有骨气,但是再有骨气也是个小孩子啊。留在家里好歹有口饭吃,能平安长大,以后大了去投奔自己的亲爹,他也不可能真的不管,说不定还能在城里给她找个当官的对象,让她过上好日子。
小孩子想事情太简单,不是黑的就是白的,一是一二是二,这世上的事哪有这么简单的?谁都是糊里糊涂的过日子。真要这么较真,谁都得去死一死。
爹妈离婚了又怎么样,要考虑给自己要好处啊!
而且她现在跑出去,凶多吉少!外面没有想象的那么太平!
村里人加上派出所的人都帮忙找,也没有找到宁安的下落。
这次工作组出面解决问题,刘三凤提出了寻找女儿的要求。但她其实已经不抱太大希望了。
工作组找到县公安局,又出动了当地的武装力量,全县寻找,没有找到。
他们只能劝刘三凤节哀顺变,并且承诺会一直留意,给各地发协助寻找的通知。
刘三凤哭着回了村。
村里已经接到上面的指示,临时给她安排了一个空院,让她先住着,并保证会抓紧时间给她盖新的。
她回韩家把自己平时用的东西都搬了过来,以后韩昌源每个月收入的四分之一给她,她完全可以活的比较轻松。
韩家人的心情就不太美妙了,孙女不见了,儿媳妇离开了,儿子四分之一的工资没了。韩昌源抛弃妻女的事被大家都知道了,他忘恩负义陈世美的行为坐实了。二儿子正在说的亲事黄了。
有前车之鉴,谁敢随便嫁啊。
至于宁安的渣爹,在刘三凤收到离婚通知之前,他已经迫不及待的和廖金枝结婚了。哪怕被广播揭露了真面目,软玉温香在怀,他也并不想和新媳妇离婚。
廖金枝也不是被骗的无知少女,她心里非常懊恼,但是也没有想要离婚。
俩人忐忑不安的等着老家的通知,想知道那边的工作组会如何处理这个问题,同时期待着刘三凤能吞下这个哑巴亏,承认俩人是协议离婚,这样对他就不会有影响。
刘三凤的选择传来的时候,他们都松了一口气,同时心里又觉得非常不舒服。以后每个月要给刘三凤寄钱,等于要养她一辈子。
韩昌源其实原来想的是刘三凤离婚不离家,带着孩子在老家伺候父母,他每个月寄钱回家,这些钱大部分都会花在自己的父母和家人身上,以刘三凤的性格,能花在她自己身上的很少,这样的话,他就无所谓。
而且,他完全不用担心老家的父母,不用操一点心。
但是现在,刘三凤离开了,不会再帮他尽孝,和他家一点关系都没有了,他还要每个月给她钱!想想就觉得心里憋屈的慌。
此外,他还要单独给老家的父母寄钱。还能有多少花在自己和金枝的小家上?
他以为这是最终结果,其实并不是。
没过几天,调令下来,韩昌源从还算和平稳定富裕的西康县调到了更西南的一个县去当武装科科长,那里匪患依然猖獗,数量庞大的曾经的正规军就地解散变成了土匪,剿匪的困难程度可想而知。而韩昌源,就要去那边负责剿匪工作,戴罪立功。
上级看他不太服气的样子,就跟他说:“知足吧你,你这还算好的。你要庆幸你当初离婚这事做的虽然不地道,但是程序都是合法合规的,道德有问题,但是没有违法犯罪,所以你还有戴罪立功的机会,有一个县长,跟你一样,看上个19岁的年轻姑娘,那时候高院的文件还没下来,这家伙自己伪造文件和证明,寄给老家法院,让那边给签了离婚书。现在查出来了,人已经被卸了一切职务,抓起来等着审判呢。”
韩昌源:“……”
“还有,你的女儿不见了。她宁肯去讨饭、去逃荒,宁肯不活了,也不要再做你的女儿,所以她小小年纪离家出走了,一直没有找到。现在这个世道,人怕是凶多吉少。你怎么能生出这么有骨气的孩子呢?”
领导眼神复杂的看着他,就差说他这人不怎么样,不配有这么好的孩子了。
韩昌源:“……”
他并不知道宁安消失的事。但就算是知道了,也只不过是震惊难过了一下而已。他在家的时候忙工作,孩子跟他不太亲近,离开家已经近三年,感情更淡了。
领导看见他就觉得烦,摆手让他快滚,别在这儿碍眼。
韩昌源带着新媳妇一起去了新的工作地,开启了艰难的剿匪任务。
他不知道的是,他这辈子的最高职位就是个县里的小科长,不会再升迁了。
这一批被公开揭露的陈世美们,全都被降了级,而且个个都在档案里记了一笔,此后都不会再有升迁的可能。
除了这一批离婚潮牵扯出来的人,还有一些人,早年参加革命的时候,就在没有和原配离婚的情况下,自己在外面另娶的,也被揪了出来,同时受到了惩罚。
有几个存在强迫年轻女性情况的,直接被判了死刑。
这些处理方式,全都通过报纸进行了公开报道。
宁安跟小桔子说:“你看,组织上真想管,还是能管的。只是之前影响不大,他们想和稀泥而已。”
小桔子说:“剧情里,有一支部队管的也很严。有一个县长伪造证明离婚另娶,原配去找他,他还把原配赶出城关在乡下,这位原配找机会逃走,直奔山城找到他所属部队的一位大领导,最后,这个县长被抓、被审判,被开除党籍公职,判了5年有期徒刑。
还有军副政委、军宣传部长,因为离婚另娶,也被领导在大会上公开批判。宣传部长非常头铁,坚持认为自己只是改变了爱情态度,不算腐化堕落,他脱下军装去市文联当了一名创作员。”
所以,哪有什么管不了的?
这些事情初步处理完,一个月就过去了。
此时的宁安已经流窜到了东省省会。
她穿着补丁打补丁的乞丐服,脑袋上顶着个大荷叶,脚上趿拉着一双露出五个脚指头没有脚后跟的布鞋,手里拿着一根木棍,一个豁了口的粗瓷大碗,小脸抹的脏兮兮,正在省会最繁华的街道上要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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