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惟止跑回家,叫来警卫员,把家里闲置的卧室打扫了一遍,开窗通风,然后把自己的东西搬了进去。
因为家里长期就他一个人,所以他住的是家里最好的房间,空气通透,宽敞明亮,而且因为一直有人住,屋子不潮不干,没有异味,让给他儿子住正合适。
沈言殊从小到大都是个病秧子,虽然老俞说他现在没事了,身体好了,但是在沈惟止想来,能好到哪儿去呢?
前年他回去看他们的时候,他儿子还跟个瘦竹竿似的,脸色苍白,吹一点风就要咳几声,下一场雨就要发个烧。
他反正是不相信林妹妹一下子就能变成项羽的。
幸亏宁安提醒他了,让他今天就开始收拾。
此刻,距离媳妇孩子的到来,满打满算还有两天时间。他正好在新卧室里睡两晚,当个人肉吸尘器,等他媳妇来了,这屋子应该也就不潮了,也没有潮闷的味道了。
换完屋子,他又和警卫员一起,把自己原先住的卧室清扫了一遍,上上下下,任何一个犄角旮旯都没放过,全都用湿布擦了好几遍。确保没有灰尘能刺激到他儿子脆弱的鼻腔。
等一切都干完了,沈惟止看着空空荡荡的房间,陷入了沉思。总不能让他儿子打地铺。紧急去买的话,好像有点来不及。
于是,他向左邻右舍发起了求助。
最终,宁安家贡献出了一个崭新的实木大床和床垫。这是宁安前段时间嫌弃自己的单人床滚不开,央着爹妈给她新做的床和床垫,做好了以后一直在晾晒,还没来得及用呢。
宁安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大床和床垫被搬走,摸着下巴上不存在的胡子,跟沈惟止说:“他还没来呢,就得罪我了。”
沈惟止哈哈大笑,说道:“别气别气,沈叔叔给你重新打一张新的,你稍微等几天。我再给你补个大红包。”
宁安伸手:“拿来。现在就给。”
李晓茹说她:“别闹,你平姨和言殊哥哥好不容易回来了,你出点东西怎么了?不是你平姨帮你找书的时候了!”
宁安缩回手,说道:“行吧,我都是看平姨的面子。”
常自力说:“哟哟哟,你还会看人的面子呢。”
宁安:“……”
她深吸一口气,弯腰冲过去给常自力一个头槌,把他撞了一个趔趄,然后飞速的逃跑了。
常自力在后面喊:“有本事你别回来。”
宁安回道:“我没本事,我一会就回来。”
沈惟止在后面哈哈大笑。
李晓茹又说常自力:“你也是欠的,你多那一句嘴干嘛!该着让她捶你这一下。”
常自力:“……”
杨政委家贡献了一个全新的羊绒毯子和床单被罩枕套,羊绒毯是叶美娴费心淘换来留着给杨萱做嫁妆的,一直没舍得用。床单被罩是新买回来洗干净的,还没来得及用。
卢副师长家贡献了几斤新棉花和做棉被用的布料,是陈琳同志存着打算给卢潜娶媳妇用的,都是品质最好的。
李晓茹、叶美娴和陈琳凑在一起,紧急给他把新被子做好了。
卢家还贡献了一套新桌椅,是之前卢汀结婚的时候打的,原本是想给卢汀做陪嫁,但是卢汀认为这套桌椅和她的新家格格不入,没要。现在便宜了沈言殊。
这两天,首长楼这片喜气洋洋,不光沈惟止高兴,大家都为他感到高兴。夫妻俩分离那么多年,总算可以重聚了。
还有孩子。这么多年,除了常自力这个神经特别粗的偶尔会问到沈言殊的情况,别人几乎都不会提,怕勾起沈惟止的伤心事。
没想到,老天保佑,这孩子好了。
这下子,老沈一家能团聚了,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事。
李晓茹、叶美娴和陈琳聚在一起帮忙做被子,一边飞针走线,一边聊起沈家夫妻俩当年是多么的伉俪情深,因为孩子不得不分离这么多年,是多么的让人惋惜心疼。
所以,她们从家里往外掏东西都掏的高高兴兴,心甘情愿。
东西没了可以再想办法置办,老沈一家的幸福比较重要。
此时的沈言殊和俞锦平,正坐在开往京城的火车上。
这还是22岁的沈言殊第一次出远门,他一直看着窗外的风景,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脑子里想着他前几天又收到的几个新问题。
他已经辗转知道了这些问题的来源,去了京城,正好会会这位素未谋面的邻家小妹,对方应该也和他一样,是个自学成才的科研爱好者。他们可以一起交流,也省的再转好几道手了,能节省不少时间。
俞锦平担心他的身体,说道:“要是累了就休息一会,以后有的是机会看。”
她本来是想着等8月份立秋之后再去,孩子身体刚好,再巩固一下,没想到这孩子比她还着急,劝着她现在就去京城,说是因为他的关系,让父母长期分隔两地,让他心里特别过意不去。
她拗不过,只好依了他。一方面是不想让孩子有心理负担,另一方面嘛,哼!当谁不知道他心里那点小九九似的,不就是着急去见宁安,想跟人家当面讨论问题吗?
“妈,我不累。我现在已经完全好了。”
事实上,是好的有点过头了,他觉得自己现在力能扛鼎。
只是这事透着一股子玄幻,他谁都没敢说,对外还是表现出了大病初愈正在恢复的样子。
实际上每天晚上关起门来轻轻松松200个仰卧起坐、200个俯卧撑,再加半个小时的扎马步。
他还悄悄往自己屋里放了两个石头砧子,每天用它练半个小时的弯举、平举、卧推……
已经练了一个月,身体都结实了不少。
俞锦平仔细看了看他的脸色,几乎已经不复之前的苍白,开始透出点红润来了,而且最近还长了些肉,不像之前那么瘦了,看起来与健康人无异,便笑道:“那我就不管了,你自己看着来吧。”
“嗯。放心吧妈,我以前身体不好,让您跟着操心,现在我好了,而且已经是个成年人了,自己能照顾自己,您要多为自己考虑。”
俞锦平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说道:“我知道。你甭操我的心。”
她儿子,哪怕以前病弱的时候,也是个非常细心体贴的孩子。自己再难受,也配合治疗,小的时候不哭不闹,乖巧得很。长大了更是会强颜欢笑,还会温言安慰她。
除了身体不好,其他方面没叫她操过半点心。而且他聪慧异常,学什么都快,以前那么些年,她常常想,要是他身体健康,未来该是怎样的灼灼风华!
每次想到这些,她都会心痛如绞。今天这样的局面,是她做梦都不敢想的美好。
小桔子给宁安开了屏幕,说道:“这母子俩长得都很好看。沈言殊的长相70%随了他妈。”
宁安点头:“确实好看。有点像书上写的卫玠。书上说卫玠‘美丰神’,是个‘玉人’,卫玠的舅舅王济也是个英俊爽朗、风姿绰约的美男子,但是他见到卫玠,也感慨‘珠玉在侧,自惭形秽’。可是他现在看着依然有点气弱啊,还没好利索吗?”
小桔子吹吹胡须:“他装的。好太快了,怕别人觉得他不正常,说话做事就还是显出几分气弱来,慢吞吞的。而且,有些人,天生就长这样。这大概就是那种白莲花长相吧。”
后面这句纯纯诋毁,沈言殊的长相,和白莲花实在沾不上一点边。
小桔子还给宁安看了他大晚上摸黑偷偷锻炼身体的录像,说道:“瞧瞧,有点虚伪哦。”
宁安听得直笑,抱着小桔子亲了又亲,玩了一会之后,她才问道:“他病好之前长什么样?”
“他五官精致,骨相很好。只是那时候太瘦了,不好看。沈参谋长家的相簿里,沈言殊的照片大都是小时候的,长大了就很少照了,最多一年一张和母亲的合影。你就别看了。只看他现在变好看的样子就行。”
宁安非常听劝的点点头,让小桔子把屏幕关了,她开始画图纸,还要写一篇论文。弄完了就走关系送到京城人民机器厂去,这是一机部确定的印刷机械专业制造厂。
她现在不在前台待着了,韩庆森给她收拾了一间办公室,让她在里面学习和研究。
每天,他会过来看看宁安的学习情况。
5月2日这天,他发现宁安开始画图了,看了一会,他悄无声息的走了。
老韩同志大为震撼。他不懂技术,但是就宁安这手画图的本事,谁也挑不出毛病来。而且,不光图纸看着很专业,她在旁边写的零件名称和注释,也很专业,这显然不是在乱涂乱画。
韩庆森召集职工们开会,说宁安的研究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让大家保持安静,不要影响她。
整个招待所变得静悄悄的,来入住的客人被这里的氛围感染,一个个也变得十分安静,走路静悄悄的,不敢弄出动静,说话都用气声。
有一个大娘来办入住,进门先喊了一嗓子,前台服务大姐立刻挽住她的胳膊,冲着她微笑摇头,然后悄悄说道:“大娘,您小点声。”
大娘咽了咽口水,小声回道:“哦哦。”
然后她就跟着进入了安静模式。在招待所待了半个下午,又住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早上,她早早就顶着黑眼圈退房了,受不了这个气氛。
下午,韩庆森在自己办公室里拍着大腿笑。
这个大娘,是185团二营长田东山的老母亲,田东山的爱人刚生了孩子,她是来帮忙带孩子的,但是老太太嗓门大,做事也习惯叮呤咣啷,经常把睡着的产妇和孩子惊醒,而且早上起的特别早,晚上睡的非常晚,田东山让她稍微注意点,老太太觉得委屈,觉得儿子有了媳妇忘了娘,嫌弃她了,一气之下跑到招待所来住。
恰好赶上他们招待所进入了静默模式,住了一天就回去了。
儿媳妇只是要求她不要突然嗷呜一嗓子,招待所连话都不让她说啊!
这还用选吗?而且她这半天思来想去,觉得自己也确实有点问题。以后,她还是注意点吧。
老太太回去就跟儿子大倒苦水,田东山嘴上安慰她,心里都快笑崩溃了。中午特意找到老韩,向他表示感谢。
给韩庆森乐得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