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哭的情真意切,伤心欲绝。
哭自己命不好,没有投胎到好人家,父母窝囊,兄弟姐妹无能,没有一个能帮到她的。
哭自己运气不好,没嫁到好人家,公婆刻薄,妯娌不睦,大小姑子都是挑事精,丈夫常年在外,屁忙都帮不上。
等到丈夫死了,她设计裴东骏成功,以为自己终于要转运了,结果却是一场空。
来到这儿快三个月了,裴东骏每周回来一次,还是带着战友一起来,他们来帮忙打扫、挑水,顺便震慑一下邻里,让大家都知道她们娘俩是有人护着的,不至于让人欺负了去。
但是,这些人来了就沉默着干活,带孩子玩会,对她的态度是避如蛇蝎,就连她倒的水,人家也不喝一口。忙完就走,绝不多留。
她想要另谋出路,但是她在这儿人生地不熟,谋什么?有时候出去买东西,她也会打量一下周围来来往往的人,但是,这些人比起裴东骏都差得远,哪怕他现在只是个排长,他们都比不上,她没道理放弃裴东骏去选这些人其中的一个啊!
她想和裴东骏缓和关系,但是这个狗男人根本不给她机会,自从撕破脸,他从来没有单独来看过她。
这三个月,她闷在这个四四方方的小院里,整个人思来想去,都快想魔怔了,也没有想到什么突破口。
她是真的为自己感到难过。
命运从不曾厚待她。
恰在此时,谭蕴来了,告诉她,她还有别的选择。
在赵春兰的眼里,此刻的谭蕴,就是她的救命稻草。
这个人一看就不普通,而且她善良啊,她愿意帮他,还愿意带着大家一起帮她!
既然如此,她顺着她说又何妨?
谭蕴看她哭的这么伤心,便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好了,都过去了,你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这就是个很好的开始,接下来,我们就来谈谈具体应该怎么做。”
“谭大姐,你说,我都听你的。”
谭蕴笑道:“这事也好办。首先,你和裴东骏同志的问题要彻底解决。你得向裴东骏同志道个歉。第二,赔给陈家的2520块钱,你们俩一人出一半。”
她制止了想要插嘴的赵春兰:“你先听我把话说完。这笔钱,部队派人送到陈家,从此以后,你和裴东骏和陈家的关系就彻底了结了。你和裴东骏的恩怨也就彻底了结了。你也就不用再背负着罪孽活着。然后,你们俩正式离婚,都开启新的人生,不要这样别别扭扭的在一起。”
赵春兰扭曲的表情转瞬即逝,她低下头,小声道:“谭大姐,我没钱。”
“我们借给你,你给我打个欠条就行。我们军区家属院有军属帮扶委员会,先帮你把钱出了,以后给你安排了工作,你每个月还10块钱,十年也就差不多还完了。”
赵春兰:“……”
她抬起头,眼含泪光,问道:“谭大姐,你真的会帮我吗?我真的还能有未来吗?就像你一样。”
“当然。”
谭蕴说的斩钉截铁。
赵春兰咬了咬牙,“好,我听你的。”
谭蕴立刻拿出纸笔,起草了一份借款还款协议,军属帮扶委员会借给赵春兰1260元,帮她解决燃眉之急,以后赵春兰每月归还10元,一共需要还10年半。
白给她是不可能的。
如果赵春兰没有做出这些事,军属帮扶委员会其实可以帮她跟陈家谈判,部队给的烈士补贴,是有她一份的,但是她做出了这样的事,为了能从陈家全身而退,自己放弃了这些利益,她们也没办法再帮她争取了。
协议一式两份,谭蕴和赵春兰都签了名,谭蕴这边还盖上了军属帮扶委员会的公章。
签好文件,谭蕴就带着两位军嫂走了,让赵春兰等她的消息。
赵春兰心里有点不安,但又说不出为什么。
她问陈玲玲:“刚才那两个大娘好吗?”
陈玲玲点头:“好。”
温柔的和她说话,陪她玩,还跟她说起她爸爸的英雄事迹,鼓励她向她爸学习,做个对国家和社会有用的人。
陈玲玲是真的觉得,自从离开老家,她就掉进蜜罐子里了。
赵春兰摆摆手:“玩你的去吧。”
她也是病急乱投医了,小屁孩懂什么呢?
谭蕴回到部队,找到裴东骏,问他要了1260块,然后和部队协商,派人去陈爱国的老家,把钱一次性赔给陈家。
她特意叮嘱丈夫,“选丑点的。越丑越好,长得好看了不太保险。”
谭蕴的丈夫,齐师长,听得整张脸都要抽搐起来了,“不至于吧?”
“怎么不至于?上次要是去的是个长得不好看的大头兵,你看赵春兰会不会算计他?还要提醒一下你的兵,财不露白,懂不懂?裴东骏要不是一看就是个有钱的冤大头,赵春兰大概也不会算计他。”
“你这就有点无理取闹了,就算人家有钱,也不是她算计的理由。”
谭蕴看白痴一样看着他:“道理是这个道理,现实呢?”
齐师长:“……”
谭蕴叮嘱道:“不要在陈家住,不要在他们家吃饭喝水,到了那儿直接办事,办完事就走。”
齐师长:“……现在赵春兰已经不在那儿了呀。”
“万一还有别人呢?吃一堑总得长一智吧!”
齐师长:“……”
这是把陈家当龙潭虎穴了!
被派去的战士被这番叮嘱吓得战战兢兢。
到了陈家,整个人都紧张的不行。按照领导的嘱托,让陈家人写了收条,每个人都按了手印。还拿出部队写好的情况说明,部队给他们的补贴早已经给到位,这是裴东骏和赵春兰给他们的赔偿。小战士盯着陈家人在这份说明上也按了手印。
他还奉命把之前已经发放给陈家的,应该属于陈玲玲的三个月补贴给收走了。
办完事,小战士在陈家人热情的挽留中落荒而逃。
这件事情安排下去之后,谭蕴又协助裴东骏和赵春兰处理了离婚的事,就在去领离婚证的那一天,在谭蕴的见证下,赵春兰正式向裴东骏道歉。
“裴排长,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连累了你,把你害成这样。”
“我原谅你了。也是我没处理好,我们都有错。希望你以后幸福。”
场面话说的挺好,说完了两个人分道扬镳。
裴东骏回到部队,想要努力往上爬。26岁的排长,其实也不算太磕碜,他觉得自己还有机会。
赵春兰被谭蕴带到了公社的一家木器厂,专门帮其他大厂生产木质零件,谭蕴和厂领导商量好了,给赵春兰安排一个工位,她的工作内容就是用粗砂纸打磨师傅车好的零件,将上面的毛茬儿磨光滑,然后再刷清漆。
工作不累,就是个功夫活。一个月工资22.8。这样,她和陈玲玲每个月的可支配生活费就是22.8+15-10=27.8,足够她们娘俩生活了。
谭蕴把帮扶委员会和赵春兰签的协议出示给了厂长,跟厂里约定,赵春兰的工资,每个月有12.8给到她本人手上,10元直接给到帮扶委员会,还签了一个三方协议。
赵春兰牙都快咬碎了。但她又不能明着说这钱她压根就没打算还。
气死了!这和被裴东骏养着有什么区别?
虽然多了五块八,但是她得自己付房租,她还得老老实实的干活才能拿到钱!
送谭蕴出来的时候,赵春兰试探着问道:“谭大姐,你之前说,我能像你一样,是真的吗?”
和你一样,光鲜体面,看着就是个人上人。她虽然没好意思问谭蕴的丈夫是什么级别,但是一看就不低,肯定比营长还高得多。她心里期盼着,和裴东骏离了婚,等这事再淡一点,谭蕴能介绍个军官给她。
谭蕴笑道:“当然是真的,你现在就像我一样了啊,自力更生,有一份工作,自己能养活自己,谁的脸色都不用看,活的体体面面,心里一片轻松,我就是这样的。”
她知道赵春兰的小心思,但是介绍对象是不可能的,她可以帮忙找工作,但是不管保媒拉纤。
赵春兰:“……”
她赶紧低下了头,不然的话,她真的怕自己控制不住表情,会面露狰狞!
她所想的“像谭蕴一样”和谭蕴自己想的“像谭蕴一样”完全不是一回事!
谭蕴似无所觉。
她拍了拍赵春兰的肩膀,鼓励道:“好好干,干好了就能升职涨工资。你要争口气啊!别小看这份工作,很多人抢着要呢,之所以能落到你头上,还是人家看在部队的面子和你是烈士家属的份上给安排的。”
赵春兰:“……”
谭蕴语重心长:“春兰呐,你现在代表的不光是你自己,还有玲玲,还有我们部队,你的形象,就是玲玲的形象,就是部队的形象,是烈士遗孀的形象,是军人家属的形象,你可要好好表现。别给玲玲脸上抹黑,别给部队抹黑,别给烈士脸上抹黑,别给军人家属脸上抹黑,更重要的是,别给你自己脸上抹黑。”
说到最后,谭蕴已经有点疾言厉色了。
赵春兰:“……”
这个时候,她终于意识到,她对谭蕴的认知有偏差,这个人不是个温和敦厚的老好人!也不是她能左右、能赖上的人!
谭蕴笑道:“行了,快去干活吧。我会抽空来看你的。以前犯的错都过去了,以后可别再犯了。你要是再犯,别说别人,我第一个不饶你。春兰呐,咱们国家是个历史悠久的国家,也特别注重历史,你看看那些挨批斗的,有好多都是祖辈犯了错,还有的是十几年前犯了错,有些错误,不是那么容易过去的。你明白吗?你以后不犯错还好,一旦犯了错,历史问题就可能会被人揪出来一并处理。”
赵春兰:“……”
气到想要放声尖叫。
又怕的全身发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