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春兰面白如纸,冷汗直冒,明明是炎热的夏季,她的一颗心却好似坠入了冰窟。
“不,不用了吧,我不想给组织上添麻烦。”
这下子,就连真正的傻白甜吴斐然都看出来了,她这个反应不对劲啊。
可能是有什么无法言说的苦衷,也可能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她看了看宁安,发现她的好姐妹一无所觉。
吴斐然决定再行试探,然后见机行事,如果她有苦衷,她就帮帮她,如果她做了见不得人的勾当,她就拆穿她。
总之,不能让她伤害自己傻不拉几的小姐妹!
宁安干脆坐在了沙发上,紧挨着赵春兰,用一副知心小妹妹的口吻,苦口婆心的劝道:“春兰嫂子,不,应该叫您陈嫂子,您真不愧是烈士家属,觉悟就是高,陈爱国同志在部队有那么好的表现,一定是因为有您这个贤内助。军功章有他的一半,也有您的一半。”
赵春兰:“……”
宁安接着说道:“陈爱国同志才刚刚牺牲,您一方面要承受着失去亲人的巨大痛苦,一方面还要养活年幼的孩子,竟然还能为组织考虑,不想给组织添麻烦,您的高风亮节,真的值得所有人学习。我决定写一篇文章来讴歌您的伟大情操,给人民日报投稿,到时候,全国人民一起尊敬您,爱戴您!说不定您还会受到领导接见呢!”
吴斐然一拍手:“这可真是个好主意。陈嫂子值得这样的赞美。”
赵春兰眼前发黑,快要晕过去了。
裴东骏说道:“不要胡闹,赵同志不想给组织添麻烦,那我们应该尊重她的想法,就让她先在咱们家住下吧。”
赵春兰听到他的声音,就觉得眼前的黑雾在缓缓退去。
宁安说道:“哥,你怎么能这样!陈嫂子觉悟高,那是她的事,组织上却不能不管!组织上要是不安顿好陈嫂子,那就是寒了广大战士的心,是让烈士流血又流泪!不行!我这就去找吴伯伯,让他联系市里的武装部,马上安顿陈嫂子。”
吴斐然说道:“我去,我去找我爸。陈嫂子不能不明不白的住你家。人家明明是烈士家属,玲玲是烈士遗孤,住你家算怎么回事?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来打秋风的。这是对烈士的不尊敬,是对部队形象的抹黑。我倒要看看,哪个部队做事这么不靠谱!”
裴东骏:“……”
这怎么就说不通呢?
赵春兰眼前黑的更厉害了,她一动都不敢动,就怕自己真的晕过去,那后面发生什么,她就彻底不知道了。
吴斐然说完就向门口走去,裴东骏赶紧说道:“不关部队的事。组织上没有安排赵同志去部队,是我要娶她,所以我要先回去打结婚报告,申请房子,然后再回来接她们,这段时间她们无处可去,只能在家里住下。”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只持续了一秒。
下一秒,夏兴华抄起鸡毛掸子,冲着裴东骏劈头盖脸的就打了下去。
“我打死你这个没人伦的东西。她是陈爱国同志的遗孀!陈爱国同志才死了几天?你就要娶他媳妇!你还是不是人?你就是个畜生。”
“你做出这样天打雷劈的事情,你也不怕晚上做噩梦!”
“组织上让你去看望他的家人,你就是这么做事的?陈爱国同志的父母失去了儿子,你去了那儿又拐走人家的儿媳妇,拐走人家的孙女,你这是想要他们的命啊!陈爱国同志和你有仇吗,你要这样对他!他都牺牲了,你还不肯放过他的家人!你是想逼死他的老父母啊!”
“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混账东西!”
她一边打一边骂。
裴东骏都没找到开口辩驳的机会!
吴斐然跳着脚喊:“打得好!骂得好!的确不是个东西!”
人家才死了几天?头七可能过了,但五七肯定没过。他就看上了人家的媳妇,这也太不讲究了。你好歹等个一年半载的,等烈士英灵安息了再说。要是单纯的想帮着照顾遗孀和孩子,给钱给东西给安排工作,能做的事情多了去了。娶她是最不合理的一个!
她爸在家提起部队生活,大部分都是好话,也有一些不满的地方。吐槽最多的就是这个安排战士娶遗孀的习惯。
更别说裴东骏这个狗东西,还不是组织安排的。是他自己见色起意!
宁安也给她妈加油鼓劲:“打!使劲打!我没有这样伤风败德的哥哥。做出这样的事情,你根本不配当军人!陈同志牺牲没几天,陈嫂子正沉浸在痛苦之中,玲玲思念爸爸,你竟然就趁虚而入,强迫陈嫂子嫁给你,你这种行为跟流氓有什么区别!”
夏兴华说:“你可别说人家春兰同志自愿的,人家刚刚死了丈夫!不可能做出这种没脸没皮寡廉鲜耻的事!”
裴东骏:“……”
赵春兰:“……”
宁安从置物架顶上又拿下了两个新的鸡毛掸子,放在手里备用,这是她昨天特意买回来的,就是为了今天。
“咔嚓”一声,夏兴华手里的鸡毛掸子断了。
宁安赶紧递上一根新的。
夏兴华接过去接着抽。
这边打的兴起。
另一边,宁安转头笑着安慰赵春兰:“陈嫂子,您放心,我们肯定为您做主,就算他是我亲哥,我们也不会包庇他,打完了就送他去公安局投案自首,欺辱烈士遗孀,他是不想活了。我爸爸也是烈士,我妈妈和您一样,也是烈士遗孀,最是见不得这种事,大义灭亲是必然的。”
吴斐然说:“就算夏姨慈母心肠,不去报公安,我也会去的,我眼睛里不揉沙子,哪怕他是我好朋友的哥哥也不行!”
宁安说:“对!您把心放回肚子里,还有斐然呢。”
剧情里,吴斐然也来了,只是夏兴华很快答应让赵春兰母女住下,又忙着帮忙收拾房间、准备吃的,吴斐然一看人家忙起来了,就走了。
后来裴东骏和赵春兰结婚,对外说是组织安排,她心里不赞成,但也没说什么。
裴东骏和赵春兰的婚姻,几乎欺骗了所有人。他们骗夏兴华,说是裴东骏酒后乱性,欺骗群众,说是组织安排,到了部队,又说是因为裴东骏心疼陈爱国留下的孩子,和赵春兰组成家庭,都是为了方便照顾陈玲玲。
夏兴华和原主死了以后,这俩人“在痛苦中成长起来”,终于不再只是搭伙照顾陈爱国留下的血脉,而是要做一对真正的夫妻,开启新的生活。
此时,赵春兰嘴唇翕动,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承认自己是自愿的,那就是没脸没皮寡廉鲜耻。
不承认,裴家人把裴东骏送到公安局,生死面前,他肯定也不会再替自己隐瞒了。到那时,她丢的脸更大。
她在心里苦笑一声。
她和裴东骏,其实都在赌。她赌裴东骏善良有担当,裴东骏赌他妈对他爱的深沉。所以,他把自己带到家里来,想在这里过渡一下。他回去把事情处理好了再说。
现在看来,她赌赢了,裴东骏可能赌输了。
退一万步讲,就算裴母心软,不会真的去报公安,那这个吴斐然呢?
她难道还能赌吴斐然也会心软,不去报公安吗?
风险太大了。
心念急转,赵春兰从沙发上滑了下来,跪在地上,有气无力的喊道:“别打了,我是自愿的。”
夏兴华打人的动作戛然而止。
裴东骏有一点点感动。
在陈家的时候,陈家人想打赵春兰,他护着她,已经挨了陈家人一顿打。
现在,他妈直接冲他下手了。可是他还什么都不能说。
春兰主动承认,他妈应该能放过他了。他护她一次,她也护他一次。
夏兴华不可置信的问赵春兰:“你说什么?”
赵春兰说:“是我自愿的。裴营长并没有做错什么。”
夏兴华把鸡毛掸子扔一边,深吸两口气,笑道:“没做错什么?战友刚牺牲,他要娶人家的媳妇,你说他没错?”
赵春兰:“……”
裴东骏:“……”
夏兴华说道:“他可能没有犯法,没有违反部队纪律,但在我看来,他就是做错了,他无情无义无耻,他不要脸,他下贱。你以为我为什么打他?是他犯法了吗?不是啊,是他犯贱!”
哎呦喂,骂人就是爽,骂贱人更爽!这两天系统同志给她看了好多影像,学习如何骂人!如何掐人弱点!
她现在是十级高手!
裴东骏:“!!!”
赵春兰:“!!!”
夏兴华接着说道:“你们都给我滚出去。这个家不欢迎寡廉鲜耻的人!”
她看着裴东骏,一字一句,严厉的说道:“裴东骏,从此以后,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你以后不用再回来了。”
“妈!您这是干什么呀!春兰和玲玲在陈家的日子不好过,我想帮帮她们,这有什么错。您不是教我要乐于助人吗!”
夏兴华抬手又给了他一个耳光。
“没错,我是教你乐于助人,但我没教你这么助人。你要帮她,办法多的是,你把她带出来,花钱给她买个工作我都没意见,她能堂堂正正的做人,孩子能堂堂正正的活着,现在呢?”
“妈,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陈家人不会放过她们的。”
“陈家人?是说陈爱国同志的父母吗?你和陈同志是好兄弟?那你平时和他聊天,他骂自己的父母吗?还是他希望自己的父母过上好日子?他现在去世了,你在这儿批评他的父母?”
裴东骏:“……”
爱国活着的时候,念叨的都是父母。
夏兴华说:“好,就当你说的是真的,陈家父母心疼儿子,但不心疼儿媳妇和孙女,对她们不好,这就是你伤害他们的理由吗?你没长脑子吗?想不出别的办法来帮忙?”
宁安说:“哥,如果你真的担心陈嫂子和玲玲,完全可以在那儿留几天,当着你的面,陈家人总不至于虐待她们吧?几天时间,你完全可以向部队汇报情况,在得到部队同意的情况下带她们到城里安置,或者去部队安置,她们都可以开启新生活。你为什么非要选择这种方式呢?我不想那么刻薄,但你这种做法真的很下作。”
吴斐然说:“就是,你这样做,别人会怎么看陈嫂子和玲玲啊。”
夏兴华说:“陈爱国同志留下了年迈的父母,留下了年轻的遗孀和年幼的孩子,都是需要帮扶的对象,你带走了他的遗孀和孩子,就撇下他的父母不管了?不但不管了,你还往他们心上捅刀子!裴东骏,你可真行啊!这就是组织对你的培养,在部队待了十年,你就长成了这么个玩意!我倒是要问问部队,究竟是怎么教你的!”
裴东骏:“……”
夏兴华不耐烦道:“赶紧给我滚。”
裴东骏:“……”
他有点怀疑人生。
他妈竟然真的不肯妥协。
回来之前,他根本没想到会有这种情况。他总觉得母亲会为了他妥协,不管什么时候、什么事情。
他想错了。
他妈根本不爱他。
其实直接带着赵春兰和陈玲玲去部队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太麻烦了,不如让她们先在家里住一阵子再说。
现在看来,还不如直接带她们去部队。
夏兴华又跟赵春兰说:“陈爱国同志的爱人,请你也出去吧。你别往心里去,我不是针对你,我是针对我自己生出来的小畜生。你不是我家孩子,你怎么做事也轮不到我来教你。”
赵春兰:“……”
此时她还跪坐在地上,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陈玲玲这个小朋友从头到尾表现的都很淡定,她在陈家见惯了各种各样的吵闹、打架,裴母暴打裴东骏,对她来讲有一点点刺激,但也不算太刺激。
毕竟,这个屋子里的所有人,都没有对她表现出丝毫恶意。她们只是对着裴东骏去的。没人来打她妈和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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