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你,我,还有你哥,咱们都见过卫宸安。”向依瑾想了想,补充道:“不过那会儿你看不到来着。”
闫熠垂下眼眸,他、他哥还有向依瑾三人年纪一样,从小玩到大。
七岁那年他遭遇了绑架,对方出于报复废了他的眼睛。
刚开始他还会哭,会发脾气砸了一切能接触到的东西,他甚至开始恨所有人,恨他哥哥,为什么被绑架的是他而不是其他人?
他的世界陷入了黑暗,连带着心一起。
他把自己关在一个小房间里,不愿意迈出一步,最难过的时候,他甚至想过自杀。他也确实做了,但是没死成,被送到了医院。
“那时候你虽然看不到,但你肯定听过他唱歌。”向依瑾摸着下巴,“我过八岁生日的时候,爹地特意邀请了他来party和我一起过生日,对了,你俩不是还谈了一会儿话吗?”向依瑾酸酸地道:“他都没有单独给我说过一句生日快乐。”
向依瑾是卫宸安的死忠粉,曾经因为要上课而可能错过一场他的演唱会哭了两天,最后是他爹亲自带人跑到现场录了视频要了签名才把人哄好。
闫熠叹了口气,十分羡慕向依瑾,她能看到他的脸,而他却只能听到他的声音。男生的声音干净温暖,“闫熠,你好啊,很高兴见到你,我叫卫宸安……”
他絮絮叨叨说了很多,不少都是闫熠听惯了的安慰的话,带着惋惜或嘲笑的声音让人发呕。
但男生的声音不一样,他的声音里没有可怜,没有叹息,只有单纯的鼓励。
“宇宙浩瀚,我们都不过是其中的一粒微尘。”听着声音,他仿佛看到了那个坐在草地上仰望星空的男生,他笑着,温柔地看着他,朝他伸出手,“看,闫熠,星空之所以美丽,是因为每一颗星星都在努力发光,才凝聚了足够的力量驱散黑暗。所以在光明到达之前,我们都不要放弃……”
“你……你也会陪我吗?”
“会。”
“如果,如果我的眼睛真的好了,可以……可以邀请你一起看日出吗?听说,海上的日出很漂亮……”
他当然不是听说,他亲眼见过,天空被染成彩色,海水会从漆黑变得幽蓝,最后随着彩色消失而变成蔚蓝,很漂亮,很惊艳。
话还没说完,闫熠就听到一个人在叫卫宸安,说什么赶通告,身旁的温暖瞬间消失,他慌慌张张地站起身,脚下被绊了一下,跌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慢些。”温柔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闫熠扶着他的手慢慢站稳,急切地想要再重复一遍,却只听到男生道:“我很期待那一天。”
原来,他听到了。
闫熠只觉得心里好像被灌了蜜,很甜,甜得发腻。
他说他很期待那一天,和他一起看日出的那一天。
“你不知道,后来的事太扯了,安安哥哥刚回国就被海关拦下来了,被媒体拍到就成了他吸毒,虽然他去做了毛发检测,但没人信他,甚至还把做检测的机构砸了,偏说他买通检测员和机构……”向依瑾叹了口气,“后来我爹地才告诉我,他是因为得罪了一个大佬,动了人家的利益链,所以被针对了。”
“福利院?”
闫熠想到之前查到的资料,卫宸安成名之前所有收入都给了福利院,成名后每年都会给福利院捐一大笔款,后来他突然断捐,所有人都骂他狼心狗肺忘恩负义。
“是,最开始他也只是想揭露福利院背后的黑色产业链,但是他没想到这潭水会这么深。”
福利院背后牵扯的人不但有商业巨鳄,还有政府高官、议员,以及警界,牵一发而动全身。
卫宸安手上的东西非但没有撼动锦城盘根错节的势力,反而把自己推上了死路。
他高估了自己,也高估了人性,最终被他最看不起的舆论撕成碎片。
“后来呢?”
闫熠听得心颤,手不自觉地握起。
卫宸安那时候才几岁?十六,十七?在同龄人还在父母怀里撒娇,为一场失败的考试而哭泣时,他已经开始了独自对抗黑暗的漫漫长路。
“后来他发生了车祸,失踪了,我那时候以为他不在了,伤心了很久,有一天他突然出现在我家附近,我都怀疑我是不是在做梦。”
她不知道那天晚上他爹地和卫宸安在书房说了什么,只知道卫宸安在她家住了一段时间,后来改名司辰安,还莫名其妙成了一对老夫妇的孙子,虽然那对老夫妇只是他的房东。
“后来他就开始上学,实习,每天都忙的要命,但周末依然会来帮我补习功课。”向依瑾咬了口饼干,望着窗子幽幽道:“爹地本来要邀请他进公司,不过他拒绝了,说要回锦城创业。”
后来她才知道,司辰安回去根本不是创业,而是复仇。
“我也只知道一个大概,具体细节你还是得去问当事人。”向依瑾叹了口气,“算起来,我好几年没见过安安哥哥了……”
司辰安回去以后也只是和他们保持断断续续的联系,而且都是她爹地一方单方面的联系,这点也让她很不高兴,搞的安安哥哥好像他的手下似的。
“这一次呢?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闫熠想不通,虽然他确实有过让他过来陪自己拍戏的表示,但司辰安如果不愿意,直接改了合同就是,完全不用特意修改,让条款看起来更合理。
除非他本来就有自己的目的。
“爹地看上了这个地方,他想除掉这里的势力,安安哥哥主动提出帮忙,他把安格鲁和他的合作伙伴引出来,最后再炸掉船掩人耳目,让我们有机会带走这些人。”
“他难道不知道安格鲁的身份……”
“爹地和他说过,但他还是决定要做。”向依瑾咬着下唇,“我觉得他是为了你,爹地说他还不知道你和安格鲁的关系的时候,是拒绝提供帮助的。”
算起来,他的敌人只有亚维一个,他出事的时候安格鲁还在撒尿玩泥巴呢,能有什么仇让他不惜用命涉险?
除掉安格鲁,闫熠就少了一个竞争对手,少了一个威胁。
他知道向依瑾的父亲不会把安格鲁怎么样,甚至有可能把他交出去修复关系,反而会把自己陷入险境,但他不在乎,他想帮助闫熠。
除了这个理由,她想不出其他理由。
“我会找到他的。”
闫熠抬手抹掉眼泪,起身快步离开。
关上门,闫熠跑回房间直奔厕所,打开水龙头,用水声掩盖哭泣声。
他真是蠢透了,巴巴地去问司辰安,还傻傻的相信他们就是简单的朋友,或者是雇佣关系。
其实只要仔细想想,他就会意识到,司辰安说的话里存在很多漏洞,只要闫熠找他提到的其中一个人或者卫宸安从前的朋友打听,他所说的话立刻就会被推翻。
他真蠢,司辰安说什么他信什么,被他耍的团团转。
但是,司辰安真的太聪明了,这么聪明的人,还对他这么好,还记得他们的约定,他有什么资格怪他呢?要怪也是怪自己。
何况司辰安已经不止一次暗示他答案了,他坦诚地把正确答案放在他面前,甚至告诉了他一连串可以求证的人。
那答案太简单,就像一张试卷上给的条件最多,最复杂,写了半张纸的题,人们都下意识认为这题的答案很难,但其实出题人早把答案清清楚楚写在题目里。
答案如此简单,是答卷人不相信,或者说不敢相信这么简单的答案,从而把问题复杂化了。
闫熠哭了一会儿,自己给自己洗脑,脑补了一出司辰安爱他至深,为了他拿性命做赌注的大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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