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确实很难进入状态,而且对角色的理解和情绪的把控也不算到位。”
闫熠的坦然让陈珂对他改观了不少,年轻人多少都带点傲气,更何况年少成名自带流量的小明星,听不得一句不好。
眼前这个年轻人有傲气的同时也保持了适当的谦虚,清楚自己的优势也明白自己的不足,还不算完全没救。
“你不是科班出身,又没有大屏幕经验,很正常。”陈珂将烟拿下放在茶几边,端起搪瓷杯,一边喝水一边打量闫熠,放下杯子后用手背抹掉水渍,“你经纪人是司辰安?”
“是。”闫熠点点头,试探地问道:“您认识他?”
“听说过,片场总指挥嘛。”陈珂翘着二郎腿,弹了弹掉在沙发上的烟灰,“喜欢修改剧本的经纪人,挺少见的。”
司辰安不但喜欢修改剧本台词,兴致上来时还会给运镜提建议,布景、服装、道具等,只要他看到不对的,都会当场提出建议。
最有趣的是,经他的手改过的剧本和台词,拍完后都成了名场面。
“他现在……偶尔会去探班。”闫熠摸了摸鼻子,陈珂这描述,怎么听都不像听说。
但他也只能手听说,毕竟他这些年都在国外发展,秦子衿貌似也没有拍过他的电影。
“哦。”陈珂点点头,并未将闫熠的解释放在心上,扭头看了看窗外,突然道:“比起经纪人这种幕后身份,他应该更适合站在镜头前,站在闪光灯下。”
“也许吧。”
闫熠有些郁闷,好像他所认识的人,对司辰安的了解都比他多。
这种认知让他有了一种紧张感和危机感,全世界的人好像都在觊觎司辰安。他虽然是司辰安明面上的男朋友,但司辰安真的太受欢迎了。
“他今天没来?”
陈珂还挺好奇司辰安这个人的,据说和卫宸安有八九分相似,但两人的行事方式可谓南辕北辙,卫宸安单纯,喜欢把东西摆在台面上,但司辰安……据说是一个喜欢背后捅刀子的狐狸。
“他本来要来的,但是公司临时有事情需要他处理,所以……”
“他让你来找我?”
陈珂拿起茶几角上烧完的烟,伸出拇指与食指捻灭火星,顺手丢进烟灰缸里。
“他让我来向您道歉……”
“道歉?”
陈珂有些意外,他原以为闫熠来找他是要求他再给一次机会的,没想到他是来道歉的,这让他刚才准备好的说辞毫无用武之地。
“是的,我自作主张把试镜邀请函给别人,是一种很不尊重您的行为,我在此诚挚地表达我的歉意,对不起。”
闫熠言辞恳切,表情也相当到位,陈珂却不吃这一套,空手而来,连最基本的礼节都没做到位,这道歉也太没有诚意了。
“你经纪人让你来,就只为了道歉?”陈珂捻着指间的烟灰,漫不经心地撩起眼皮看了看闫熠,“让他自己过来。”
“啊?”
“啊什么啊?让你经纪人自己过来向我道歉,没听懂?”陈珂抬起眼睛,在闫熠脸上扫了一眼,一巴掌拍在茶几上,搪瓷杯跳起几寸又落回桌面,“他不是自诩是把艺人当儿子对待的经纪人吗?儿子犯了错,他这个当爹的不应该出面?”
陈珂剜了呆若木鸡的闫熠一眼,哼了一声,端着搪瓷杯起身。
趁他背对着自己接水的空档,闫熠快速向司辰安汇报情况,询问办法。
原谅他功力不够,实在没能力搞定这个阴晴不定的陈珂导演。
司辰安很快发来一个饭店的地址和包厢号码,嘱咐道:“务必请剧组所有人来。”
闫熠回复了一个收到的表情,在陈珂转身时快速收起手机,正襟危坐。
“我的规矩你应该知道,试镜邀请函,我只寄一次。”陈珂端着杯子坐回沙发上,仰头喝光水,将杯子重重放在茶几上,“至于你的道歉,我不接受,你们要是真想道歉或者想再争取一次机会,让司辰安亲自来。”
“仓促之下空手而来确实不符合社交礼仪,也无法表达我的歉意,但是请您给我一个补正的机会。”闫熠打开手机上的电子邀请函,站起身,鞠了一躬,“我的经纪人在今天之前对此并不知情,但仍然愿意为我的错误向您道歉,在××饭店定了位置,邀请剧组全体工作人员就餐,希望您不要为难他,他并不知情。”
“他不知情?”陈珂坐在沙发上,示意闫熠将手机放在茶几上,睨了一眼邀请函。
“出让邀请函是我个人的决定,在今天之前,他对此事完全不知情。”
“你背着他做的?”
陈珂神色不明,眸底情绪翻涌。
“是,我根本没有告诉他,他因为忙其他事情也没有觉察……”
“他到底是忙其他事情,还是对你太过信任,你自己清楚。”过分相似的情景让他忍不住想到了某个人,陈珂忍不住道:“你知道你的任意妄为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吗?”
“我会失去一个出演您电影的机会……”
“如果你认为只是这样的话,那就太单纯了。”陈珂点燃一根烟,但没有抽,只是夹在指间,任由它燃烧,“知道我为什么会给你寄邀请函吗?”
闫熠茫然地摇摇头,失去出演《微尘》的机会后,有一天晚上司辰安喝得醉醺醺的回家,刚进门就丢给他《毫厘》的剧本,让他揣摩角色。
他打听过陈珂,也知道邀请函意味着什么,但并没有放在心上,一个电影而已,他不是非演不可,何况他还有司辰安,以后肯定会有更好的机会的。
“试完镜以后,米丹已经基本和司辰安通气,敲定了你出演裴桉这个角色,但后来资方给了不少压力,把你换了。”陈珂指了指沙发,见闫熠乖乖坐下,便继续道:“米丹和司辰安是朋友,她心里过意不去,就把我剧组里负责海选的副导演推给了他,并且一再强调你的可塑性。你可倒好,转头就把邀请函送给别人做人情,把米丹和司辰安架在火上烤。”
米丹作为牵线人被闫熠闹了这么一出,在陈珂这里丢脸倒不算什么,朋友之间嘛,难免有看错人的时候。
但司辰安不同,他是闫熠的经纪人,闫熠的每一个行为都会让人认为是遵从他的授意做出的,送邀请函做人情,既打了米丹的脸,又把陈珂的脸踩在脚底下,同时得罪行业内两个颇有威望的大导演,他在国内的职业生涯也差不多到头了。
“老龚喜欢喝酒,酒量还大,能说动他出面,你经纪人不会太好受。”
陈珂彻底被他的天真打败了,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很正常,在那种家庭出生的孩子,他们不用学习察言观色,更不用懂弯弯绕绕的人情世故,这些下层的求生手段,真正的上流从来不屑一顾。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闫熠放在膝盖上的手慢慢握起拳头,司辰安身体不好,还因为胃出血住过院,这些他都知道,但他从未想过,他为什么会胃出血住院,最开始甚至会卑鄙的想,这些都是他自找的。
“行了,滚吧。”
陈珂靠在沙发上吞云吐雾,突然叫住走到门口的闫熠,随手扯起一张抽纸,“饭店地址和包厢号。”
闫熠快速写下地址放在茶几上,见陈珂偏着头看窗外的景,一副不想和他说话的样子,便起身离开。
走出门,闫熠长长松了口气。
他不想在司辰安面前显得很废物,连请人吃饭这样的小事都做不到。
保姆车绕了一圈后停在楼下,司辰安发完信息,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放在腿上的手指随着音乐敲打着节拍。
周成不停地张望,看着后视镜里胸有成竹老神在在的人,忍不住担心:“司总,你说闫熠能成吗?”
“他要是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也不用继续混了。”
司辰安缓缓睁开眼睛,偏过头,透过后视镜看着车流,闫熠自己惹的祸,当然得他自己去把屁股擦干净。
“哎,他来了他来了。”
周成走下车,朝走出门的闫熠招手。
闫熠却像没看到她似的,一边打电话一边拦下一辆出租车扬长而去。
“嗳,他这是……”
“上车。”司辰安敲了敲车窗,对周成道:“跟上去,小心点,别被发现了。”
出租车上了高架后径直朝郊区驶去,周成一路跟随,最后在一个废弃停车场停了下来。
“嘘。”司辰安抓住周成想要开车门的手,轻轻压了压她的肩膀,“别下去。”
说罢,自己打开车门跳下车,走到出租车驾驶位处敲了敲车窗。
车窗缓缓摇下,司辰安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空荡荡的后排,拿出烟夹在手指间,又递了一支给司机,笑道:“哥,借个火。”
出租车司机拿出打火机给他点燃烟,打量着手里的烟,收进了一个小盒子里。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不知道您不喜欢这个烟。”司辰安作势要去口袋里掏烟,司机摆摆手,涨红了脸,“不……不是,这烟……太贵了,我……”
“朋友给的,恰好还有半包,哥你不嫌弃的话就拿去。”司辰安掏出烟,眼里的笑意消减了几分,瞟了眼后排。
司机自然知道他想问什么,但他不说,故意吊着司辰安。
“刚刚坐您车上的是我们家小少爷,和家里吵了架闹脾气离家出走,好不容易在街上遇到了,跟了一路……”司辰安在烟盒里夹了几百块,一起递给司机,“大热天的大家都不容易,半包烟也不值什么钱,一点心意……”
“熊孩子确实挺闹心的。”司机喜笑颜开地接过烟,谨慎地放进口袋里,“那小伙子在丽春路就下了,不过给了我一笔钱,让我从郊区兜一圈开到这里。”
“谢了。”
司辰安起身,边走边掐灭烟,在车外站了一会儿,感觉身上的烟草味都散的差不多了才上车,翻出口香糖丢嘴里。
“司总……”
“他不在。”司辰安嚼着口香糖,“还没出市区就发现我们了。”
猜的没错的话,就连这个停车场也是闫熠的地方。
他现在对闫熠越来越好奇了,能一下子拿出三个亿,能说动张总当代言人,能查出秦子衿不为人知的过往。
闫熠还有什么惊喜,是他不知道的呢?
“那我们回去?”
“嗯。”
司辰安点点头,他还有其他事情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