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语气淡淡道:“你此次擅自离京,却为公事,算是功过相抵。”
“不过,偷袭顾长安的人,你要继续查下去,一旦查明,先向朕汇报……既然要追查,手中的确不能没有人可用。”
“就从骑兵营里调派一支,随你调用,如何?”
江珩一脸的不可置信。
他都做好了被削去太子之位的准备!
“没什么事就下去吧。”皇帝起身走向窗棂。
江珩却陷入犹豫,父皇对他如此宽容,他若再要求其他,未免太得寸进尺。
他在踌躇中转身,下一秒心一横,又回过身,“此行顾长安身受重伤,暂不能回京复职。”
“无妨,那就待他伤好再说。”
“父皇仁慈,只是他听说顾南筝身陷人命官司,心病郁结,求儿臣一定要帮顾南筝查明真相。”江珩小心地打量皇帝的表情变化。
此时问出这句话,并不是一个明智之举,“想必父皇也已知晓此事,不知父皇是何想法?”
“怎么,你想淌这趟浑水?”皇帝犀利反问,心里生出一丝不悦,“当初要与顾南筝取消婚约的人是你,现在又巴巴地管人家的闲事,你是无事可做了吗!”
江珩双膝跪地,言辞恳切:“儿臣不敢,只是大将军府满门忠贞,顾老将军为昭和出生入死,至今还镇守在边关,忍受家人生别之苦。”
“若是他得知自己唯一的女儿,蒙受不白之冤,岂不是让忠良寒心?”
“你就笃定,顾南筝是被冤枉的?”皇帝:“罢了,朕已经下令,给万贺之三日时间,务必查清此事。”
江珩不死心:“若是三日之后,还没有结果呢?”
“万贺之革职查办,报官者秋后问斩,顾南筝流放!”皇帝心思敏锐,早已洞察出江珩所想,装作不经意道:
“顾南筝那孩子,朕见过,不像是能做出这事的人,此事颇有蹊跷,你替朕暗中留意,有什么线索可直接提供给万贺之,不过你要谨记你的身份,切莫失了民心。”
其意思,不过是告诉他,帮可以,但要偷偷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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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牢里阴暗潮湿,墙上开的一扇小窗口,时不时有雪吹进来,阵阵阴风刺骨。
姜氏从未想过,会在这种场景下见到自己女儿,只觉心口一抽一抽的疼。
见到南筝的那一刻,再也忍不住,抱着她泣不成声,“我的孩子啊!你受苦了!”
李嬷嬷赶紧将带来的棉被褥子铺在简陋的木床上,又不放心地用手摁了摁床板的硬度。
起身环顾一圈,眼泪便止不住地淌。
南筝心里难过,只不过不是因为自己,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温声安抚姜氏:“我挺好的,真的,只是在这呆一个晚上,没什么大不了。”
顾辞从牢房中悄悄退出来,出了监狱大门,此时天已黑透,监狱外面燃起了火把。
一条正对着监狱大门的小巷子里,“大人说得没错,果然有人跟着将军夫人的轿子,一路到了这里,那人在外面守了一会就走了,属下已派人跟着。”
“好,继续在这守着,有任何异常立刻找人通知我。”黑夜中,顾辞的眼睛闪着光。
这件事不管是针对南筝,还是将军府,背后既然有人操控,那他现在最想看见的,便是将军府焦头烂额,悲天跄地的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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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娟的死因已被查明,她身中数刀,最狠的一刀是捅在了胸口位置,却都不致命。
完全是失血过多而死。
不过,昨天还拿不出证据的人,今天就带了一个目击者上堂。
这个男人皮肤黝黑,一看便是常年务农的人。
他跪在地上,战战兢兢道:“启禀大人,草民是他们的邻居。”
“四天之前的下午,就在我们那附近的一个田地里,曾亲眼看见顾南筝杀了他家翠娟。”
“她用的一把很常见的小刀,捅了很多次,可太残忍了!”
万贺之目光灼灼:“你既然看见,那为什么不阻止也不施救?而且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你却今天才出现作证。”
“回大人,草民就是个本分的庄稼人,哪里见过这样的事,当时草民吓得脑子都懵了,怕被她发现,赶紧躲回自己家里。”
“但是,这两天草民深受良心谴责,实在是不想让翠娟无辜丧命,这才出来作证。”
“小女有话要说!”南筝打断他的话,见知府扬手,她方才开口:“现在正值冬天,田地里荒芜一片,又连下暴雪,你说我在田地里杀人?”
目击者:“那我哪知道你怎么想的?下大雪,谁没事跑田地里去,可能是你看那没人,就直接动手了呗。”
南筝勾唇:“是啊,下大雪,谁没事跑田地里,那你又是去干嘛了?”
男人周身一颤,不敢抬头。
这时,一个衙役跑了进来,“启禀大人,有人提供线索,证明顾南筝在一个多月前出了京城,属下找了那天值班的侍卫核实。”
“因为那天她是夜里出的城门,所以侍卫印象深刻,就是她现在男装的模样。”
“那又如何!”女人反驳:“她出城就不能回城了吗!她是四天前杀的我女儿,那时她早就回来了!”
万贺之不耐烦:“来人,将她的嘴堵上,本官问话时,才可以摘!”
衙役白瞪女人一眼,接着说:“属下真正要说的是,顾南筝是昨天才回得京城,这点守城侍卫也核对过了。”
“不过属下为了确实无误,沿着顾南筝提供的回城路线调查,城外十公里处有一家茶水铺,她曾在那歇脚,据店家回忆,时间正好对得上。”
这个衙役,南筝认识,之前逮捕药店掌柜的人里就有他,还私下给他拿了不少好处。
正因如此,他对这个案子,格外上心。
事情到这,南筝似乎已经洗清嫌疑。
今日衙门口也围观了更多百姓,口风几乎都是偏向南筝,嚷嚷着还将军府一个公道。
昨日的那几个最能煽动情绪的男人,却不见了踪迹。
一直未露面的顾谨言,站在不远处,目露疲倦。
这个案子之所以能引起皇帝关注,就是因为百姓的缘故。
要论民心,他的父亲顾鹤翔在民间颇有威望,光是旧部家属就不计其数。
他这几天一直挨家挨户奔走,请求他们能站出来,若是民间有另一个声音出现,就能为顾乘风争取到更多时间。
没想到这些百姓一听是关于将军府的事,便毫不犹豫答应。
而他也有了意外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