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追上宋晚凝时,已是在郎中院外。
江珩重重地呼出几口粗气,感叹:“宋姑娘脚力可真好,跑这么快。”
一回头,看见南筝略显尴尬地盯着自己,视线落到不知何时变成的十指相扣,他触电般缩回手,带着歉意说道:“我,我着急了,你没生气吧?”
“没有。”南筝语气中不带任何温度,抬脚越过江珩,在背对着他时,将还隐隐发烫的手,贴近心口,勾唇暗笑。
她走到宋晚凝身边,轻轻一拍:“你既早到了,怎么不进去?刘大娘是知道的,没事。”
宋晚凝明显被吓一跳,看见南筝后,急声道:“我……囡囡,咱俩一起进去好不好?”
犹豫不前,不是因为刘大娘,而是她不敢确定,今日的顾大哥是否心意一如从前。
所以,这道门槛的后面,等待她的就是命运的审判时刻。
“你要对大哥有信心,更对你自己有信心。”南筝看出她的焦虑,轻声抚慰。
“你们怎么都站在门口?快进去啊。”江珩自后方大步流星走来,径直进了院子。
一进门,顾长安正在刘大娘的帮助下更换绷带。
看见江珩,刘大娘笑道:“公子过来了,稍等我腾出手,给你沏茶。”
她端着一盆浸水的绷带往外走,边问:“顾姑娘没来?”
江珩朝门外扬了扬下巴,“您别麻烦了,本就是我们打扰才是。”
再回头时,发现顾长安正挣扎着向他行礼。
他两步上前:“你可千万别动啊,伤口若复发了,某些人又得找我事了。”
“嗯?”顾长安不解。
“没事,又不是在京城,现在我不是太子,你也不是顾将军,无需多礼。”
江珩心不在焉解释两句,目光一直飘向门外,他记着这俩人就跟在自己身后啊。
门口处,宋晚凝驻足停留,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复杂的心情后方才迈进门槛。
视线迅速定格在顾长安身上,他此时背靠着枕头,半躺在床上,上半身缠满绷带,虽没有任何血渍,但从他苍白的唇色,和包扎程度就能看出,伤势有多严重!
满腔的激动与不安,顷刻间被心疼占据,化为两行热泪,默默流下。
“宋姑娘?”顾长安率先开口。
宋晚凝也来了边城,他是知道的,宋晚凝喜欢自己,他也是知道的。
但他惊讶的是,宋晚凝为了自己竟能这般不管不顾,如此对比下,他便显得太不负责,就连求娶,也不过是因为南筝的一句话。
对她来说,太不公平。
宋晚凝泪眼朦胧,颤抖着嘴唇站在原地,这可急死了一旁的南筝。
她推着宋晚凝向前,一直到顾长安床头才停下,又搬来凳子,按着她坐下。
做完这一切,她转身向外,欲将空间都留给大哥和晚凝姐,却见江珩一脸看戏的表情,坐在那里不动如山。
南筝假装咳嗽两声,连大哥和晚凝姐都回头看她了,江珩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无奈走到江珩面前,用脚踢了江珩脚尖一下,扯着衣袖将他拉出去。
刘大娘端茶进门,看见这一幕,眼角藏不住的笑意,只觉得这一对,更有看头。
跟着南筝江珩身后出了门,贴心的将门给关上。
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此起彼伏互相交错的呼吸声。
“对不起,这段时间连累你跟着受苦了。”顾长安开口。
他从南筝口中听到了很多,最多的还是宋晚凝为了他的付出。
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能千里迢迢跑来寻他,又不辞辛苦照顾自己的家人。
这般真情实意,他顾长安何等福气!
看着宋晚凝眼角含泪,默默摇头,他心中腾升出无尽疼惜,抚上她的手,轻轻往自己怀里一拽,拥其入怀。
宋晚凝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脑子一片空白,却听:“晚凝,你可愿意嫁给我为正妻?”
“当然愿意!”她脱口而出。
这一刻,她感觉自己被沾满了糖霜的粉尘包围,每一次呼吸,都甜到心里。
一想到日后和顾大哥夫妻相称的场景,心脏便不可抑制地如打鼓似狂跳。
可是……
宋晚凝变得犹豫,期期艾艾问:“伯母那……”
“你什么都不用管,踏实在家等我上门提亲,母亲那里,我自会让她接受你!三书六聘,明媒正娶,我只要你!”顾长安语气坚定。
他怀中的人也由刚才的被动化为主动,伸出双臂环住他的腰。
门外,南筝将江珩丢到一边,转身去找刘大娘:“大娘,您在忙什么?我来帮您。”
“不用不用!老头子说了,他今日只干一上午,很快就带着铃儿回来了,活都等他回来干,我都没得干,你能干什么?”
刘大娘边说边将她往江珩身边推:“你们年轻人出去走走,看看风景就好。”
南筝局促地看向江珩,两人眼神略一接触,又很快错开。
“要不,走走?”江珩眸中闪光,带着不自信的语气询问。
虽没听见南筝的回答,却看见她抬脚往院外走去。
这是,同意?
江珩喜不自胜,赶紧跟了上去。
郎中家是村子的最后一户,出了院子往左边走,便是一条乡野小路。
道路两边不同于钟翠山的茂密翠绿,光秃秃的一片,黄褐色的土地上零星几块孤石,满目荒凉。
并没有任何观赏性。
不过南筝无心风景,她拢了拢衣襟,脑中浮现出大哥和晚凝姐的场景,低头恬笑。
江珩眼中的风景亦不在此,他跟在南筝身后,“你是不是冷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肩,空无一物,出来的匆忙,他连个披风都没带,抬眼看了一下前方依旧荒凉的景象,江珩问:“要不咱们先回去吧?”
“嗯。”南筝应声。
两人转身,位置也跟着调换,她踩着江珩的脚步亦步亦趋,看着他的背影,南筝突然想起一件事,问道:
“如今我大哥已经找到,您写给皇上的信怎么办?如此一来,皇上不就知道您擅自离京了吗?”
江珩闻声回头,唇角弧度渐深,不以为意道:“我早就派人将信拦截下来,没事的。”
“那就好,那就好。”南筝这会想起来,才惊觉自己那时的确是太不管不顾了。
太子忤逆皇帝旨令,此事可大可小,全凭皇帝心思,若是被有心人利用,后果不堪设想。
可她不知道的是,江珩的确派人拦截了,只是晚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