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铃声的主人很快出现在面前,是一个看上去只有十二三岁的小姑娘,两条绑着酱红色发带的粗麻花辫垂在肩膀两边,衬得她头小脸小,整个人小巧玲珑,瞧着古灵精怪的。
她率先冲进屋里,身后一道急切的呼唤,“你慢点,怎么不敲门就进去,多没礼貌。”
小姑娘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退出去,敲了敲门,而后又蹦一下,跳过门槛。
随后进门的便是昨日来的那个郎中。
小姑娘看见南筝,歪着头眨巴两下眼睛,随后回身去接郎中身上的药箱,口中念念有词:“爷爷,你慢点。”
南筝起身靠近:“大夫,昨日他下了地,想请您看一下他的脚应该没事吧?”
“下了地?”郎中眼皮耷拉,语气里还是听出一丝责怪:“怎么不照看好了,这脚不养护好点,日后若瘸了,大罗神仙来了也治不好他!”
“您说的是,这事怪我……所以还是劳烦您再诊治一番。”
南筝赔笑着道歉,一边狠狠地挖了顾宴兮一眼,顾宴兮自知理亏,只能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郎中坐到顾宴兮床边,喊了句:“帕子。”
南筝不解:“???”
他却回过身又朝小姑娘喊了句:“帕子拿来!”
小姑娘这才回过神,扯出别在腰间的帕子,递过去,余光还是止不住地偷瞄南筝。
她刚才看得出了神,跟着爷爷行医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但生得像画中走出来的仙女,她从未见过。
只是细看下,总觉得有些熟悉,但她觉得这长相,见过一次怎么可能会忘?
思来想去,应该是在那张画中见过吧。
南筝已经捕捉到好几次小姑娘投来的目光,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只好冲她笑笑。
就在她举手抬足间,银铃声不绝于耳。
南筝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脑中闪过,她压了压眉心,试图探究那一闪而过的东西。
这边郎中用帕子盖在顾宴兮脚腕上,仔细查看,沿着脚踝往上捏了捏,最后把完脉,语气有些松快道:“无碍,可不行再下地了啊。”
“多谢大夫。”南筝送上银两,被小姑娘接了过去。
郎中一点也不生气,南筝听见两人出门时,郎中还在说:“一会先带你去买糖葫芦,不让你奶奶知道。”
小姑娘兴冲冲地点头,随即跳过门槛。
又是一阵清脆的银铃入耳,南筝猛地抓住脑中那一闪而过的东西,就是这铃声!
那天在村庄找寻大哥时,她就感觉身后总有铃声在响,可每次一回头,铃声又戛然而止。
她还以为是自己心烦意乱出现了幻听,如今再想,也许不是……
南筝顾不上和顾宴兮交代几句,夺门而出,留下身后顾宴兮委屈巴巴大喊:“你出去把门给我带上啊!”
她跟了爷俩一整天,一整天那个郎中就坐在离客栈不远的摊位上,等人上门。
小姑娘就安安静静坐在一边,抱着根糖葫芦啃。吃完闲着无事,她打了个哈欠,又跑到旁边摊位一家接一家地逛,替这家喊一嗓子,替那家推销一下。
大家好像都很喜欢她。
南筝看着也觉有趣,只是这一整天下来,腿站得又麻又痒,她原地转了转脚踝,却看见爷孙俩终于收摊。
她知道这两人就住在昨天去过的那个村子,但没想到的是,竟和那个老妇人是一家!
大哥的标记也是从这断开!
南筝躲在她们房子旁边的草垛子里,听见老妇的声音传来:“又偷吃嘴,老头子,你就惯着她!”
“孩子嘛,谁叫你牙口不好,不然我也给你买一个,看你吃得香不香。”郎中取下肩上的药箱,又将摊位上的东西放到院子一角。
三人陆续进了屋子,南筝听不见她们的对话了,她思忖片刻,来到篱笆院外,温声喊门:“请问有人在吗?”
这回很快便有人从屋里出来,是白天那个老郎中。
他看见南筝时,脚步顿了一下才接着往外走,问道:“姑娘怎么寻到老朽家里来了?可是那位公子出了什么事?”
郎中一脸戒备,这多事之秋,只有过一面之缘的女子突然寻到家里,让他不禁联想到地窖里躺着的汉子。
也许,也许从一开始找他治病,就是个阴谋。
小姑娘从虚掩的门后探出头来,一看是白天那位漂亮姐姐,铃铃铃地从门内跑出来,还不等郎中阻止,就把院门打开了:“姐姐你进来,你喝不喝水?”
南筝微笑着摇摇头,站在院门外用请求的目光盯着郎中。
郎中一脸无奈,他的傻孙女门都给人开了,他也不好再将人拒之门外,“请进吧。”
南筝进了门,这才回答他的问题:“您开的药方不小心被水浸湿了,所以我才问了店家寻过来,想请您再给我开一张。”
“还有,我这手腕今日实在疼得厉害,想请您顺便帮我瞧瞧,贸然上门打扰,真是不好意思。”
一听是关于治病的事,郎中立刻打消了顾虑,“这样啊,姑娘屋里坐,我先替你看看手腕。”
他目光投向小姑娘:“铃儿,你去将爷爷的药箱拿来。”
原来她叫铃儿,还真是人如其名。
南筝瞧着她,心里只觉欢喜。
铃儿动作麻利,下一秒就将药箱拿到桌子上放好,摆出腕枕拿出帕子。
南筝朝屋内走去,余光悄悄瞟向四周,他们的院子不大,屋子也只有两间,南筝透过门缝看见其中一间是柴房。
可是老妇哪去了,她明明记得老妇刚才就在屋里,柴房里没有,进了屋子也没有。
这屋里就两张床,两个老旧的木箱,一张桌子,一个药架,和满房梁挂着的草药,根本没有能藏人的地方。
她对面的郎中,面色也逐渐变得凝重,他发现这女子的手腕的确要比寻常女子粗壮一些,腕骨处透出略微肿胀,一看就是常年挥舞什么东西造成。
他目光移至南筝掌心,关节略粗,虎口肉厚,掌纹分明却遍布老茧,亦不似寻常女子那般软嫩。
这是习武之人才有的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