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元启出来后,就被自己家人接到,先递给他几块松软的糕点,才引着他回家休息。
在贡院真的是吃不好睡不好,身体不好的考生出来就得病一场。
回到家,他洗漱之后,先去见了萧夫人,说了几句之后,萧夫人说道:“去见见你娘,然后就去休息吧。”
萧元启应下,再见了自己的生母之后,回到房间蒙头就睡。
考生们交了卷,剩下的就是等着考官们批阅考卷,确定名次。
这次因为出了考题泄露一事,之前定好的考官都有些嫌疑,只能另选。
程彰点了几个当朝大员,并上国子监监正和出题人范玉河,也算是组成了一个考官队伍。
而吴东阳的调查,也有了进展。
紫英殿里,程彰听完吴东阳的话之后,神色不辨喜怒:“你是说,这件事和梁太傅有关系?”
吴东阳说道:“回禀皇上,这次的事,臣查证后,只有梁太傅有机会看到那个考题,当时皇上不在紫英殿,梁太傅的茶水打湿了考题,他更换过盖在考题上的锦帕。”
这确实是一个疑点。
程彰沉吟片刻说道:“朕相信梁太傅的操守,传梁太傅来,朕要听听他是如何说的。”
谢飞遵旨去通传,吴东阳和傅允成安静的站在一旁等候。
程彰看到傅允成,就想起来傅如兰,这两兄妹眉眼间确实有些相像,也不知道兰儿想通了没有。
傅允成觉得皇上的视线好像扫过了自己,但他也不敢抬头看。
也不知道妹妹在后宫如何了。
二人的脑回路在这一刻莫名的合上了。
“梁太傅到。”
思绪被打断,程彰看到一脸严肃的梁崇文,他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梁崇文,你可知罪?!”
梁崇文眼皮一抬,撩起衣摆跪下,说道:“回皇上,臣不知所犯何罪。”
程彰说道:“吴东阳,你来说。”
吴东阳快速的说完了自己查到的事,话音刚落,就听到梁崇文压抑着怒火的声音:“吴参将的意思是说,是老朽透露了题目?”
“敢问,老朽为什么要这样做?”
吴东阳说道:“臣不知,或许是因为梁太傅最近银钱消耗过大,又或许是因为其他,这要问太傅自己。”
梁崇文直起身,直视吴东阳:“你可有实证。”
吴东阳的脸色有一瞬间的心虚,很快又恢复如常:“没有,皇上命我查案,查到此处,还需要梁太傅配合。”
这下,梁崇文的脸色越发的难看起来,他干脆自己起来了,看着坐在上首的天子说道:“皇上,没有任何的实证,就可以口出狂言污蔑朝廷大臣,吴东阳是否当罚。”
程彰说道:“只是配合调查,太傅何必如此。”
“何必如此?”梁崇文冷笑一声:“皇上生了疑心,他才敢对着老朽口出狂言。”
“敢问皇上,当初臣教导您的时候,是这样教您的吗?”
他的眼里有着压不住的怒火,一瞬间程彰仿佛又回到自己还在太学时被梁太傅批评的时候。
这下,轮到程彰有些难堪了:“太傅,言重了。吴参将也是查到此处,我当然相信太傅的为人,这不是第一时间就让太傅来,看看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梁崇文看着他,仿佛看透了这个人。
“皇上,你也算是我的学生,我看着你少年长大,知道你的脾性。”
“如果您觉得我不堪为太傅,直说就是。老朽本就年老,正好回乡教书,了却少年时的愿望。”
这话说的太重,程彰也不能在毫无实证的时候逼迫梁崇文致仕,他毕竟是自己的老师。
他站了起来:“太傅,朕没有这个意思。”
梁太傅却不听他的,自顾自取下头顶的官帽,强行递给谢飞,然后说道:“臣请辞,这次科举臣本以为能够担任主考官,是为天下学子做一件好事,没想到反倒犯了天子忌讳。”
“臣年老,自知精力不济,太傅之位,皇上另寻他人吧。”
说着对着程彰拜了一拜,直接走了出去。
程彰没想到他这么不按套路出牌,对着谢飞使了个眼神,谢飞急忙端着手里的官帽出去追。
梁崇文毕竟上了年纪,他走出去没多远就被谢飞追上了。
“太傅,太傅,皇上不是这个意思,您留步啊,留步。”
被谢飞拦住,梁崇文也不想和他争执,停下脚步说道:“话我已说明,谢公公不必再说了。”
身后,程彰也跟着追了出来:“太傅,朕不是这个意思,你的脾气也太大了。”
梁崇文转过身,看着自己昔日的学生,叹了口气说道:“皇上,你我也算是师徒一场,何必要把路走到绝处?”
“臣为太傅十一年,教过你也教过其他的皇子。”
“如今,你我君臣缘分已尽,臣最后给您上一课。”
“不管您私心为何,想要做何事,切记,您为帝王,一言一行,所思所想都必然会对天下造成影响。”
“公器私用,是为大忌。”
“这天下已经在您的手中,帝王之术您比我更加明白。我只希望,您在做任何的决定时,还能够为天下子民想一想。”
“我此次辞官之后,会回到故乡辽阳,讲学开坛,做一位教书先生,也愿讲我此生所学立书做传。”
“还请看在往日情分上,成全老朽。”
程彰看着已经长出花白头发的梁崇文,心绪极其的复杂。
他听完后,就知道梁崇文大概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了,他不愿牵扯其中,甚至愿意交出官位,只求保全自己一身清名。
看着自己的老师如此言辞卑微,程彰也不能够违逆他的意思。
算了吧,既然已经被看穿,再将他硬扯进来谁知道被逼急了他会干出什么事情来。
“太傅,朕从你所请。”
程彰叹了口气:“今日之言我铭记于心,太傅回乡之后所做书籍请一定留一份给朕,一日为师,终生为师,先生请一路走好。”
梁崇文松口气,他看着自己眼前的青年,往前走一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皇上长大了,老朽也不多言,您是天子,该走煌煌大道,天下臣民都指望着您。”
感受到梁崇文话语里的郑重,程彰有一瞬间的怔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