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人行……不是死了吗?”夏知寒声音颤了颤,怎么会……复生?
老杨头笑笑,目露感慨:“他确实死了,但是所有百姓,都希望他活着。”
东人行死得太突然,没有人相信那个战无不胜的人,会在一夕之间殒命,甚至连全尸都没能留下。
至少云嶂山下受苦的人不会相信,或者说他们是不愿相信,他们挺着一口气,就是为了等东人行回来。
等东人行回来……他们燃起香烛,拜起木偶,他是神明,他一定会回来。
可是东人行回不来了。
没有人比刀疤他们更清楚,他们亲眼见过,东人行被砍下的头颅。
村民们骄傲地冲刀疤展示着磨得蹭亮的锄头、菜刀。
在毫无希冀的夜晚,村民们咬着牙,在菩萨偶前,一下一下打磨着刀刃。
刀疤嘴唇动了动,最终没能忍心说出事实,而是撒了一个谎言。
东人行回来是个彻彻底底、心知肚明的谎言,但是所有人都默契地没有拆穿。
刀疤原想故技重施,学着东人行的法子直接潜入县里暗杀。
但那狗知县被东人行吓破了胆,给自己安排了十七八个护卫,龟缩在县衙不肯露面。
“我们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他引出来,”老杨头说到此处皱起了眉头,“但是没有人想到,大当家会出现在那儿。”
那时候的东若还不是他们的大当家,她只是一个才两岁的小小孩童。
张妈明明已经将她哄睡着了,但是她拿了母亲留给她的金簪,趁着大人们不在,偷偷下山要去寻找她的父母。
她突兀地出现在两队人马对峙的中央。
知县看见那双金瞳的第一眼,两腿就不免打了个颤:“东人行!”
“东大哥没死?他只是变小了!”
连躲在屋内观望的村民都惊呆了,那是东若第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
她是朝廷通缉的匪首的遗孤,刀疤他们一直将她藏得好好的。
没想到在此刻却露了馅儿,刀疤焦躁不安。
东若倒是胆大包天,她抓着金簪,疑惑地看着众人,她上前一步,知县和护卫就后退一步。
倒是很好玩。
“大人……那好像只是个小孩儿。”一个护卫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东若,然后禀报。
“小孩儿……”知县的脑子终于开始活动起来,他胡乱的训斥了两句:“我还能不知道吗?要你多嘴多舌!”
“那是贼匪东人行的孩子!快抓住她!”眼底的贪婪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来。
只要把这女孩儿献上去,加官进爵指日可待!
天上掉下的大运砸得他脑子发昏,护卫个个磨拳擦掌,双眼放光地冲她走来。
“离她远点!”刀疤按捺不住,他提着金背九环刀冲出来,什么计划理智都被他丢到脑后。
没能救出云姑娘,已经对东大哥失信了一次。
绝不能再有第二次!
老费见他冲动的样子,叹了口气,冲众人挥手,比预计的、更多的人涌出来。
原本躲在房屋里的老幼妇女通通拿起趁手的家伙,为了保住东大哥的孩儿背水一战。
局势逐渐失控,环绕着东若的周围陷入混乱的厮杀。
“这些贱民……是疯了吗?”知县退到护卫的后面,胆战心惊地看着那些疯狂的人。
“叔叔,您看见我的爹爹了吗?”然而作为人群焦点的东若,却无知无觉地走到了敌人前面。
真是天助我也!
“阿若——”刀疤一声嘶吼,劈开眼前的人,可是立刻又有几人将他困住。
知县笑咧了嘴,他尖嘴猴腮的脸上竭力挤出一个和善的笑:“小妹妹,你过来,我带你去找你爹爹。”
“好啊。”她似乎还没学会父亲那般的浅笑,板着小脸走到知县面前。
“阿若!回来!”刀疤无力地喊道,声音泣血。
金元宝自己摇摇晃晃地走过来,知县高兴得找不着北:“快过来,叔叔给你买糖。”
东若仰起头,思考后回答:“我娘爱吃糖,要把她也带上,我们一起去找爹爹。”
“好啊好啊!”没想到还有一个,知县被惊喜冲昏了头脑:“娘在哪儿?我们去抓……不是、接她,我们去接她!”
“她在……”东若神神秘秘地冲他勾勾手指:“叔叔,你过来,我悄悄告诉你,不能让刀叔叔知道。”
“好好好,乖孩子,告诉叔叔,你娘在哪儿?”知县喜笑颜开地弯下腰。
“娘她……”东若将金簪插入知县的太阳穴,她力气比常人大些,刚开始插进去一点点,然后她缓了缓再往里送。
“娘她躺在血里,就像这样……”
东若轻轻地说。
血从知县七窍涌出来,他脸上还留着震惊的表情,东若看着他,却没有害怕。
她甚至还认认真真地询问着:“你现在和我娘一样了,叔叔你把她接回来了吗?”
“你告诉她,阿若想她,她就会回来了。”
一击毙命。
“知县大人!”护卫惊呼道:“这小孩儿杀了知县大人!”
“她是妖怪!”
“杀了她!”
护卫团团围过来。
“你们主子都死了,还不快快束手就擒!”老费高呼道,头上流下焦急地汗水:“现在你们回去也交不了差,何必给一个死人卖命!”
护卫迟疑了一下,刀疤已经杀出一条路,他冲到东若面前,猛地一把将她抱起:“阿若不怕,阿若不怕。”
“阿若没有怕,明明是刀叔叔在害怕。”东若环住刀疤,感觉他的心跳得像雷声:“刀叔叔,这个叔叔怎么还没有把我娘接回来。”
刀疤头上硬扛了一刀,流得满脸是血,他努力呲牙一笑:“看来这个叔叔偷懒,下次刀叔再换个人帮阿若问。”
“好吧……”东若点点头。
刀疤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知县,一刀切断他的脖子:“你们主子死了,现在赶紧投降,我还能留你们一命!”
眼见大势已去,护卫纷纷停下了手。
东若被刀疤抱在怀里,看着知县断掉的头“骨碌碌”滚开。
忽然明白了什么。
她转头凑到刀疤耳边,悄悄说:“刀叔叔,你看他的头滚来滚去,像不像我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