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公公与扶安寺众人一起躲在城外的山林中,听到自家主子被捉关入地牢,不日将凌迟处死,他想去救人。
他想,就算救不回来,能和主子死在一处也是好的,主子是帝王,风水极好,说不定死后沾点运气,能投个好胎。
密道入口被暗卫封死,他想走出山林抵达城门,兜了两圈,又原封不动的回到原点,像是鬼打墙。
累死他了。
夜七叫住他:“严公公,这个山林是十七设下的迷阵,只有和十七关系好的,才知道方法。”
言外之意,他和十七关系不好呗。
严公公叉着腰气喘吁吁,夜七好心递给他一个红艳艳的野果,他咬了一口,果肉又水又甜,刚咬下第二口时,他感觉到头一阵眩晕。
严公公指着夜七:“你……”他话还没说完,就晕倒在地。
夜十从树上跳下来,下巴指了指已经晕死过去的严公公,说:“我们这样阻止严公公殉主,真的好吗?”
“有什么不好的,我这是救他!陛下已经放他自由身,陛下想死,他也要上赶着去送死,奴性真重!”夜七将严公公没吃完的半个果子捡起来吃掉,还不忘点评夜十的毒药,“你新制作的迷药不错,味道比上次好闻。”
夜十弯腰将严公公扛起,对夜七这种糟蹋他迷药的行为极为不满,他语气偏冷淡,轻抬下巴酷酷地说:“请不要把我的迷药当佐料!否则,我会以为你是想引起我的注意。”
夜七:“……”
他哇哇吐出野果,他吐着吐着,看见山林的入口处,来了两个人,一个一身黑色的劲装,一个身着一身白衣,后者揪着前者的衣袖,像个小媳妇一样。
看小媳妇走路的德行,是嫌弃脚下的泥巴太脏,每走一步都要斟酌许久,像是泥巴路上藏了刀子。
小媳妇是谁?
哦。
尊贵的皇帝陛下呀。
不。
应该是亡国之君。
夜七看着十七嫌弃不耐烦的一张脸,这张脸瘦了也黑了,却和离开时让他无比的亲切,他激动地飞奔过去,如兄弟久别重逢时撞向十七。
“十七!你回来了!”
苏越早有准备也被他撞后退了三步,她身后紧挨着的景悦之直接一个屁股蹲,坐在泥泞的泥巴路上。
夜七:……
完了。
他不会被砍头吧?
苏越:这么娇弱?
做下去就起不来了?
这点腰力?
垃圾。
景悦之:朕脏了。
该死的泥巴玷污了朕的衣袍。
朕不知道该怎么起来。
他不想双手支撑着泥巴路起来,也不想打个滚爬起来,这来回比划间,直接耽误了好一会儿。
他思虑再三,伸出双手,满眼期待地求助十七,希望她能拉他一把。
这样,他的衣袍就少脏一点。
苏越抱着双臂低垂着眼看着这个矫情的洁癖鬼,灵机一动,邪恶一笑,然后抓起一团泥巴团吧团吧,甩景悦之身上,既然脏了,就再脏一点!
景悦之直接懵了。
他不敢相信,十七会欺负他。
夜七:他好多余。
他见此溜之大吉。
苏越捏了捏景悦之呆滞的脸,蹭了他一脸的泥巴。
景悦之像是被脏东西附体,他觉得若动一下,泥巴便能甩到嘴里,如被蚊虫叮咬一般难受。
他好脏呀。
他咬牙切齿道:“十七!”
苏越笑道:“这泥巴天然无污染,敷在脸上美容养颜呢。”
景悦之:“我会信?”
他又不是傻子。
苏越看他实在嫌弃脏,向他伸出手,说道:“我金尊玉贵的皇帝陛下,可以离开地上的`黄金宝座`了吗?一个时辰的路,被你走了两个时辰,你也是个人才,我也是真的佩服你!”
景悦之借力起身,他没嫌弃十七的手沾了泥巴。
泥巴很脏。
他身上的泥巴也脏。
十七手上的泥巴就不脏。
……
大战过后,京城逐渐恢复,躲在家不敢出门的百姓出来打探情况,城中撞坏的房屋院舍需要修缮,受伤的人需要救治,孙老头带着他的小豆丁们忙了起来,现场给小豆丁们教学。
真是老当益壮。
让人敬佩。
苏越负责处理伤患外伤,不是断腿断手,就是身上缺一块,伤口血淋淋的有甚者发炎溃烂。
景悦之易容后也跟着帮忙,还是改不了怕脏的毛病,看到病患溃烂的伤口非吐个没完,被苏越整治了几回,终于是好了那么一点,不吐了。
月余,京城慢慢变回往昔时,苏越前往下一个救治地点。
她身后一直坠着一个景悦之。
她忙的时候这人很识趣,不会添乱,金枝玉叶一般的人,跟着她,皮肤也黑了糙了,慢慢没了架子。
百姓叫他景大夫。
他也爽朗地回应:“来了!”
……
丘国日渐强盛,迁都至京城,京城汇聚五湖四海之人,一个太平盛世,在昌平十年时缓缓铺开。
陈国没有了。
它成为了丘国的一部分,正如景悦之预料的那般,丘国安稳了百年,至于下一个百年的安稳由谁带领,那将是后辈子孙需要操心的事了。
永福医馆。
夜十作为医馆里医术最高超的大夫,每日坐诊时间极为有限,他为了不像孙老头一样过劳死,规定了看病时间,时间一到就闪人!
他去了集市买了几只兔子,准备让兔子尝尝他配的毒药,说起尝毒药,他最满意的小白鼠还是夜七。
不过夜七命短。
他因为练轻功,少时亏损了身体,后来怎么补也补不回来,去年时,与十七喝过一顿酒就死于梦中。
死相还算安详。
他觉得这个死相有点难得,有值得保存的价值,毕竟这年头能含笑而去的人少之又少。
他弄了点药把夜七腌上,因为没腌过人肉,不小心用量过猛,将夜七的尸体腌的弹滑鲜嫩。
他不知道这药效能保持多久,为了时刻观察,趁着十七不在时,刨了坟,将夜七的尸体藏在冰窖里。
冰窖没有地下密封,他闲着没事时,就继续给夜七抹药,他的药药效很好,夜七的皮肤如活人一般鲜活,因为有夜七尸体要照顾,耽误了娶妻生子,为了死后有人烧纸,收了许多徒弟。
他一直期待十七和陛下能生一个。
十七是他遇到最聪明的人,不仅医术用毒皆在他之上,就连武功,也是同辈中的佼佼者。
他想着,十七的孩子会聪明些。
不像他的徒弟们那么笨。
他提着兔子,想到了十七,在拥挤的人潮里,他看到了十七。
十七手里拿着糖葫芦。
有个形貌昳丽的男子,在和十七抢冰糖葫芦的第一口,那男子眼里透着狡黠,明显志不在糖葫芦,十七却很较劲,非要争着吃第一口。
他们争来争去。
像是买不起第二根糖葫芦似的。
卖糖葫芦的小贩被恶心到了。
他也是。
他一人买了两根。
吃了第一口。
替他吃了第一口。
烟雾绵绵细雨落,京城,集市,还有这平淡的人烟,如一卷烟雨墨画,他们皆是画中一笔。
今日清明。
十七又回来烧纸了。
……
陛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