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方气象台发布暴雨红色预警,根据气象台预测,未来三小时内,我市部分地区将有100毫米以上降水,伴有雷电大风,请广大人民群众减少出行……”
小女孩拿着手机,听到这个消息,她对着正在摆水果的妈妈说:
“妈妈,要下雨哦。”
女人看着阴沉的天色,大风狂作,拿了一件厚外套给女儿套上。
她暗骂一句这鬼天气,转而将刚摆出去的水果收回。
女人一边忙,一边说:“丫丫,别玩手机了。”
“快把你的小书包背上,今天没什么生意,我们要提前收摊……”
小女孩闻言高兴的手舞足蹈,收摊回家意味着,她就可以去家附近的地方跳蹦蹦床,还可以和隔壁邻居的好朋友一起玩穿洞游戏。
女孩不用妈妈催促,将自己的洋娃娃抱着,背上红色小书包,坐在小凳子上等妈妈忙完。
她看着路上有爸爸妈妈牵着的小孩,没有羡慕的眼光,虽然她没有爸爸,但妈妈说了,她是超人,可以当爸爸,也可以当妈妈。
她觉得自己的妈妈超厉害。
女孩金黄卷曲的头发被大风吹着,一会向前一会向后,她抱着玻璃门,有点害怕被大风吹走。
“丫丫,快进来。”
“好的,妈妈。”
女孩放开手,差点被大风吹走,幸好有她胖胖的身体做阻力,不然她就如天空断线的风筝,轻盈破败在空中摇呀摇,无家可归。
女人不经意间抬头看女儿,被她龇牙咧嘴的小模样给逗乐,紧接着,她瞳孔骤缩,看着路上冲过来离女儿三米不到的黑色汽车。
“丫丫——”
女人疯狂地冲过去,当那汽车撞向女儿的那一刻,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将女孩推向一旁的水果箱上。
汽车跨过她的身体止不住地往前冲,将房间里摆放好的水果撞得稀烂,水果箱倒下来,压在女孩小小的身体上。
女孩放声大哭,她在喊妈妈,滚落的水果将她的哭声淹没。
最后哭声停了。
车底下的女人目眦欲裂,她被车轮压住双腿,动弹不得,她顾不得自己身在何处也顾不得痛不痛,她只是疯狂往前爬,指甲抠抓地面,留下五指血印。
“丫丫,别怕……”
“妈妈来救你……”
女人气息越来越弱,却死死盯着那埋葬女儿的水果堆,她死之前,手一直伸向她女儿的方向,生命最后一刻,她也未救出她的女儿。
哪怕是握握她的小手也好。
怎么就离这么远。
那么远……
……
“喂,您好,请问是夏先生吗?”
“您好,我是。”
“请问夏郁是你的妹妹吗?”
“是的,她在哪?”
“她于今日下午两点在云朵街夏郁水果店发生了车祸,目前已经死亡,她的女儿还在手术室抢救中……”
夏宴听完,捏着手机沉默,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险些让他喘不过气来,他慌忙找出打火机点烟,却摸到一手的眼泪,眼泪怎么擦也擦不完。
十年也不联系他的妹妹,得到她消息的那一刻居然是死讯。
这个白眼狼!
死了也让人这么难过。
他哭什么哭,他就不该为这个狠心的人伤心,也别给她收尸,谁让她离家出走,不就是为了一个男人嘛,至于跟家里断绝关系。
夏宴蹲下身,早已泣不成声。
“小宴,大晚上你怎么还不睡觉?”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她路过客厅,啪的一声打开灯。
夏宴迅速收拾好自己,说:“妈,我刚下班回来,刚才又接到领导的电话,一会儿还要出差。”
老人沉默了一会。
她问:“小宴,我刚才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居然梦到小郁了,你是不是有她的消息了?”
自从夏郁离家出走,一家人都在寻找她,但刚要找到,她又迅速离开,夏宴找了多年,能找到的只有她生活过的痕迹,而她本人,他也十年未见。
“没……有。”
夏宴背过客厅的光,装假平静的样子去倒水喝。
“快要到小郁的生日了,她今年应该满三十岁了……”
老人絮絮叨叨,拖着沉重的身体,慢慢走回卧室。
夏宴望着老人佝偻的背影,早已泪流满面,他压抑着自己,无声的哭泣,不知哭了多久。
他静悄悄走向卧室,收拾好自己,他今夜还有很多事需要做,妹妹的尸体还等着亲人收殓,还有那个他从未谋面的侄女还在医院抢救。
对于成年人来说,悲伤难过都要精打细算好时间,尽情哭泣哭闹对于他来说,太奢侈了。
夏宴赶到H市人民医院的时候,跟警察了解了当时的情况,他也看见了十年未见的妹妹。
“水果店里面有监控,我们调取当天监控看到,夏郁女士原本可以有生还的机会,但是她为了救她女儿,疯狂挣扎,她本来被车轮碾出内出血……”
夏宴静静听完,深深呼吸,痛苦地闭上眼睛,“我知道了,可以让我静静地待一会吗?”
“好的。”
他看着死去的夏郁,她安静地躺在停尸间铁盒子里,模样倒是和离开家的时候没什么改变,她的脸上还有没洗去的儿童贴画,金黄色的头发又长又卷,浑身一副小太妹的打扮。
夏宴看着她这副样子。
直接气笑了。
他无奈地摇头,“都当妈妈了,还是喜欢染头发,穿铆钉皮衣外套,多年不见你的耳钉增加了不少。”
“我以前还想着,你这副叛逆的样子如果以后出现在自己孩子身上,你会不会像我们一样恨铁不成钢?可惜,你没有活到你女儿长大的那一天。”
“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气人,妈妈因为当年的事,很后悔,现在的她已经脑袋不清醒了,那个拆散你们的女强人她终于是后悔了,你知道后会不会解气?”
“自己死了,还知道托梦给妈,你早干嘛去了!”
“夏郁,你个白眼狼!你不是不服输性格倔吗!你起来呀,你现在躺在这里算怎么回事?你躺在icu的女儿是准备扔给我养吗!”
“我告诉你没门!自己的孩子自己养,我才不养……”
说着说着,夏宴说话声越来越小,他抱着妹妹,哭到说不出话来。
他狠狠告诫自己,不再为这个狠心的人难过。
可是情绪这个东西。
在冰冷的太平间里,没有被冻结,反而像火山岩浆一样,一下喷出,将活着的人,烧的四分五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