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沈砚听到三下敲门声,他翻过身背对着门外。
他知道是谁。
眼不见为净。
“少爷,我送早餐进来喽。”
“今天早餐有奶黄包、豆浆、油条、还有生煎包,还有您心心念念的草莓,王姨担心您的身体,特意为您熬了滋补身体的营养粥。”
沈砚静静听着,没有回应。
似乎没有起来吃的打算。
苏越走过去打开窗帘,推开门走到阳台,窗外明晃晃的阳光照射进来,沈砚眼睛虽然蒙着纱布,却能很清楚地感知到,有光照了进来。
那光有些暖。
照到他的脸上有些许温度,一下扫除房间里的阴霾。
沈砚略有不适,语气不满道,“把窗帘拉上,赶快出去。”
“好的,少爷,我马上走。”
苏越抱着手中的花盆放在阳台桌上,又清理了一下路障,确保沈砚走到阳台不会摔倒。
沈砚听到乒乒乓乓的声音,他烦躁地坐起身,脸色不好极了。
“苏越,你又在干什么!”
“我限你三秒滚出去!”
苏越在沈砚准备起身赶人前,终于弄好,她说:“少爷,阳台桌上放着一盆草莓,您想出去浇水的时候记得走左手边,浇水壶就放在边上。”
草莓?
沈砚低垂着头不知道作何反应。
苏越:“少爷,这一株草莓是您当初亲手栽种的,我去果园看了,这一株是所有草莓苗里长势最慢的,才刚刚结果,园丁准备翻地种蔬菜,我看它可怜,才找了一个花盆留下它。”
“它结了五颗果子,还没红,您想看的时候可以出来看看。”
沈砚轻微偏头,他偏向的方向,是那一株草莓。
他想到,两个月前。
他是如何播种、施肥和浇水,才让细小的草莓苗长大结果,虽然果实被人捷足先登,但从昨天那颗草莓的味道来看,他培育的不错。
可惜,他看不到。
苏越没留给他伤怀的时间,离开前提醒沈砚:
“少爷,早餐记得吃。”
“今天天气很好,凉亭边上的银杏叶黄了,从树下路过时有涩涩的清香,小泰迪又胖了一斤,抱起来很沉,夫人现在都不爱抱它。”
“人有五官,不是只有眼睛能‘看’到世界。”
说完这些,苏越不再逗留,转身下楼而去。
言尽于此,她已尽力。
房间里,沈砚久久未曾回神。他只觉得有羽毛一样的东西轻触了他的心脏,导致砰砰跳个不停。
有什么破壳而出。
沈砚眼里燃起异样的光,因为兴奋,他尝到了舌尖的腥甜。
……
从那天起,沈砚像是打通任督二脉,开始好好吃饭,虽然依旧吃的不多,但胜在不用担心他饿死。
也是从那天起,只要听到苏越的声音,沈砚就臭着一张脸,不给苏越一丁点的好脸色。
苏越就当没看见。
哼,一戳就穿的纸老虎!
韩医生每隔一段时间就上门复诊。
当得知沈砚的眼睛在逐渐好转,沈夫人喜极而泣。
她拉着沈砚的手激动地说:“砚儿,韩医生说,康复的可能性很大,你千万不要自暴自弃。”
“你不知道,这段时间你不在公司,你的叔叔伯伯们有多猖狂,跟八辈子没见过钱一样,逮着一块肉就疯抢,吃相那叫一个难看。”
这段时间,公司都是母亲和林特助在打理,母亲本来就有自己的事业,再加上应付一个盘根错节的沈氏,一定身心极度疲惫。
沈砚:“是我不好,让您操心了。我也休养的差不多,沈氏接下来的事务,儿子会处理。”
“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做母亲的,哪有不操心的。”沈夫人看着儿子双眼蒙着纱布,满眼心疼。
她此时,恨不得替儿子受苦。
正是饭点,女佣送饭上来。
“你要爱惜自己身体,要好好吃饭,别像之前那样任性,知道了吗?”沈母再三唠叨,在一个母亲眼里,自己孩子不好好吃饭,就是天大的事。
“知道了。”
沈砚轻嗅空气里的气味,没有闻到那一丝若有若无的草木香。
今天送饭的是别人。
她没来。
……
书房内,林特助前来汇报工作。
沈砚坐在书桌前,此时只有他和他的心腹,他身上有权有势的特有气场和自信暴露无遗,举手投足,说话谈吐都透出上位者的慵懒。
与躲在黑暗房间里消沉颓靡的男人大相径庭。
林特助:“沈总,南市东区的那个项目诱饵已经抛出,小K说,一切准备就绪,只等鱼儿上钩。”
“嗯。告诉小K,别太心急,鱼儿咬死才起竿。”
林特助扶起眼镜,“好的,您的意思一定转达。”
“对了,这是您要的资料。”
林特助将小K调查到的详细资料递给沈砚,毕恭毕敬道:“这是苏小姐二十年来全部经历。”
资料不算厚,沈砚很有耐心,一页一页地翻看,看得仔细。
当看到莽哥三人的名字时,他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修剪整齐的指甲有一下没一下的轻点实木桌面。
静谧的空间里,似有似无地节拍,像是在敲击人心。
“这么巧?”
林特助一眼明白沈砚说的是什么,他扶了扶眼镜,说:“还有更巧的,发生车祸时,苏小姐也在现场,她就是我们车后粉色摩托车的主人。”
车祸发生时,林特助坐在副驾驶。
当时,他立刻就发现了车后异常,但始终逃不过反常,他们避无可避,反常的发生了意外。
相较于沈砚被玻璃割伤了眼,林特助和司机一点伤也没有。
这就是值得让人推敲的地方。
“……一个穷困潦倒差点被高利贷逼死的女人,从寒江渡口爬起来后,不仅突然会挣钱,还学会了借刀杀人。”
“沈氏后勤部门的保洁员,没多久就是沈宅的小女佣了。”
沈砚嘴角衔着冷冽的笑意,淡淡吐出几个字:“真有意思。”
他离真相似乎又近了一步。
林特助沉默低下头,随即开口问道。
“沈总,需要处理掉吗?”
按照常规惯例,这样类似可疑的人,只需要处理干净即可。
寒江底下,林特助不介意苏小姐重游故地。
沈砚双手交叠,问道:“你觉得,她是他们?”
“有些类似。”
相比于拙劣的‘他们’,苏小姐手段高明了一点,不过也就一点。
林特助大概猜出沈总对这个小女佣还有点兴趣。
清理掉的想法就此打消。
沈砚后仰靠在背椅上,“先留着吧,万一是个特别的。”